生走了一会,见女学生不作理会,便走拢去低声问道:“贵学校在哪里?”那女学生回过头来,正待质问他,一面不识的人,无故问了做什么。好个李锦鸡,聪明盖世,见女学生回过脸来,带着几分怒气,即连忙笑道:“果然是你。我说我的眼睛不会这样不停当,上课去吗?”那女学生怔了一怔,望着李锦鸡不好开口。李锦鸡接着说道:“想不起我来吗?我姓李,前月不是在美术展览会会过的吗?”女学生寻思道:“先生错了,我并不曾到美术展览会去。”
李锦鸡跺脚笑道:“哪里会错。你的模样我也不记得吗?虽只见过一次,已深深的印入我的脑筋,一生也不会将你的影子忘掉。你何必装不认识来拒绝我哩!你要知道我并不是妄攀相识。”
日本女子的性格,最喜人恭维她生得好,一见面即永远不会忘记。李锦鸡投其所好说去,女学生果然不好意思再说不认识,也堆下笑来道:“对李先生不住,我要去上课了。”说着对李锦鸡行了个礼就走。李锦鸡慌忙答礼,缓缓的跟在背后走。
跟到猿乐町,见她进了高等女子英佛和学校,喜道:“这学校里女子,没有中等以下人家的。用心吊上了,比春子要强十倍。说不得须破几日工夫。”
不知李锦鸡怎生吊法,且俟下章再写。
第三十七章 旅馆主无端被骗 女学生有意掉包
话说李锦鸡在英佛和女学校门口徘徊了一会,心想:不知她什么时候下课,如何能在外面立等?不如回上野馆。她上课既由上野馆,下课必也得走那里经过,我立在上野馆门口等她便了。李锦鸡回到上野馆,只见他的好友王立人已押着行李向上野馆来。两人见面打了招呼,李锦鸡即帮他搬运行李。
这王立人自去年和刘越石抢春宫之后,数月来嫖赌逍遥无所不至。前次黄文汉给郑绍畋看的那张新闻,便是他发表的成绩。他学名叫作王家祥,年龄二十三岁,生得身材短小,眉目却还端正。只是眉目虽生得端正,嫖品却极是下等,专喜和下女烂污淫卖鬼混。神田一带的淫卖妇,他见面没有不搭上相好的。神田几家人口雇入所,没一家不是极老的资格。表神保町一番地的都屋,他更是往来得亲密。都屋有个女儿,年才十七,生得淫冶非常,名字本叫秋子。只是人家却不叫她秋子,因她大而无外,无所不容,赠她一个绰号叫“汤泼梨”。汤泼梨是日本大碗的名词,汉字就是个井字。人家又说赠她这绰号有两个意思:一个是说她偷的人多,一个是形容她下体如汤泼梨之大。著书的人,却不知道哪一个实在,大约两个都有些意思。
这汤泼梨生长人口雇入所,见多识广,媒人媒己,在神田几乎垄断神女生涯。王立人本是她的老主顾,因为王立人厌旧喜新,要求她物色新鲜人物。汤泼梨这种女人本无所谓吃醋,并且日本人具有一种特性,无论什么人,只要有钱给他,便是他自己的女人姊妹,都可介绍给人家睡的。莫说汤泼梨是靠此营生的,肯吃这样无价值的醋吗?一连介绍了几个给王立人,王立人都睡一晚说不称意。汤泼梨贪王立人有的是钱,特意将她的亲戚榎木花子找来。这榎木花子年纪虽比汤泼梨大一岁,看去却只像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容貌比汤泼梨更是妖艳,在马达乡村地方,没有人赛得她过。汤泼梨写信找了她来,教训了几夜,引给王立人看。王立人果然欢喜,同住了几夜,两心契合,便订了做夫妇的口头契约。王立人为她租了猿乐町五番地的房子,居然立起室家来。汤泼梨从中得了许多的介绍费。王立人对花子说他父亲做农商总长,在国内如何有势力,如何有钱,想使花子听了欢喜,好一心一意的跟他。谁知花子受了汤泼梨的教唆,要趁此多捞几个钱,无日不吵着王立人要做衣服,买首饰。
王立人既吹了这大的牛皮,不能不装出有钱的样子,只得罗雀掘鼠的供给她。奈花子的欲心太大,以为王立人手中至少也有一千八百,几件丝不丝棉不棉的衣服,几套金不金银不银的首饰,哪里在意?仍是撒刁放泼的和王立人闹。王立人实在没有力量,只得哄着她说已打电报赶钱去了,不久就有钱到。安静了几日,见没有消息,又吵起来。王立人找了汤泼梨,求她缓颊。汤泼梨教训了花子一顿,从此便不吵了。只是每日在街上游走,夜间直到十一二点钟才回。王立人问她终日在外面跑些什么,她说在家中闷得慌,去外面开开心。王立人也禁止她不住,只要她每夜归家,便算她没有外遇。
一日,王立人有个朋友从中国来,写信要王立人到横滨去接。王立人一早就去了,留花子看家。到下午回来,见大门由里面锁着。王立人知道有变,用力捶了几下门,里面答应了,花子开门出来。王立人见她形迹可疑,忙跨进去满屋搜索了一会。见后门大开着,水果糖食摊了一席子,不由得大怒,回身抓住花子就是几巴掌。花子大叫了一声,头发都散了,也扭住王立人乱抓乱撞。声息闹大了,遇了游街的警察,跑进来查问。
花子撇了王立人,向警察哭诉道:“我在他家做下女,他调戏我,我不肯,他就按住我强奸。他是中国农商总长的儿子,我得和他起诉。”警察问道:“你是哪个人口雇入所介绍的?”
花子说了,警察抽出日记本写了几个字。王立人向前申辩,警察似理不理的略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