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乎其上。盖同一舟也,帆船与轮舶,迟速异焉矣。同一车也,驾马与鼓轮,远近殊焉矣。同一军械也,弓矢刀矛之与火器,胜败分焉矣。同一火器也,旧法与新制,收效各别焉矣。同一工作也,人工与机器,难易各判焉矣。无其法则不思变通,有其器则必能仿效,西人即不从而指导之,华人亦自必竭其心思材力,以专注乎此。虽然,此皆器也,而非道也。不得谓治国平天下之本也。
夫孔子之道,人道也。人类不尽,其道不变。三纲五伦,生人之初已具,能尽乎人之分所当为,乃可无憾。圣贤之学,胥自此基。舍是而言,死后谁得而知之,亦谁得而见之?况西国所谓死后获福者,其修亦必裕于生前。然则,仍是儒者作善降祥,作不善降殃之说耳。故吾向者曾谓数百年之后,道必大同。盖天既合地球之南朔东西而归于一天,亦必化天下诸教之异同,而归于一源。我中国既尽用泰西之所长,以至取士授官,亦必不泥成法。盖至此时不得不变古以通今者势也。而今则犹未也。
今如有人必欲废古来之制作,以遂其一时之纷更,言之于大廷广众之中,当必以其人非丧心病狂,决不至是。呜呼,世人皆明于既往而昧于将来。惟深思远虑之士,乃能默揣而得之。天心变于上,则人事变于下。天开泰西诸国之人心,而畀之以聪明智慧,器艺技巧,百出不穷,航海东来,聚之于一中国之中。此固古今之创事,天地之变局。诸国既恃其长,自远而至,挟其所有,以傲我之所无,日从而张其炫耀,肆其欺陵,相轧以相倾,则我又乌能不思变计哉?
是则导我以不容不变者天心也。迫我以不得不变者人事也。如石之转圜于崇冈,未及坠地,犹谓其难,而不知其一落千仞也。况今者我国已自设局厂,制造枪炮,建置舟舶,一切悉以西法从事。招商局既建,轮船遍及各处,而洋务人员,辄加优擢。台湾福州已小试电气通标之法。北方拟开煤铁诸矿。所未行者轮车铁路耳。则或尚有所待也。此皆一变之机也。惟所惜者仅袭皮毛,而即嚣然自以为足。又皆因循苟且,粉饰雍容,终不能一旦骤臻于自强。不知天时有寒暑而不能骤更,冰炭有冷暖而不能立异。则变亦非一时之所能也。要之,在人而已矣。尽人事以听天心,则请决之以百年。
○变法(中)
《易》曰:穷则变,变则通。知天下事,未有久而不变者也。上古之天下,一变而为中古。中古之天下,一变而为三代。自祖龙崛起,兼并字内,废封建而为郡县,焚书坑儒,三代之礼乐典章制度,荡焉泯焉,无一存焉。三代之天下,至此而又一变。自汉以来,各代递嬗,征诛禅让,各有其局。虽疆域渐广,而登王会列屏藩者,不过东南洋诸岛国而已。此外无闻焉。
自明季利玛窦入中国,始知有东西两半球。而海外诸国,有若棋布星罗。至今日而泰西大小各国,无不通和立约,叩关而求互市。举海外数十国,悉聚于一中国之中。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几于六合为一国,四海为一家。秦汉以来之天下,至此而又一变。呜呼,至今日而欲辨天下事,必自欧洲始!以欧洲诸大国,为富强之纲领,制作之枢纽,舍此无以师其长而成一变之道。中西同有舟,而彼则以轮船。中西同有车,而彼则以火车。中西同有驿递,而彼则以电音。中西同有火器,而彼之枪炮独精。中西同有备御,而彼之炮台水雷独擅其胜。中西同有陆兵水师,而彼之兵法独长。其他则彼之所考察,为我之所未知,彼之所讲求,为我之所不及。如是者直不可以偻指数。设我中国至此时而不一变,安能埒于欧洲诸大国,而与之比权量力也哉?
然而一变之道难矣。以今日西国之所有,彼悍然不顾者,皆视以为不屑者也。其言曰:我用我法以治天下,自有圣人之道在。不知道贵乎因时制宜而已。即使孔子而生乎今日,其断不拘泥古昔而不为变通,有可知也。今观中国之所长者无他。曰:因循也,苟且也,蒙蔽也,粉饰也,贪罔也,虚矫也。喜贡谀而恶直言,好货财而彼此交征利。其有深思远虑,矫然出众者,则必摈不见用。苟以一变之说进,其不哗然逐之者几希。盖进言者必美其词曰:中国人才之众也,土地之广也,甲兵之强也,财力之富也,法度之美也,非西国之所能望其项背也。呜呼,是皆然矣。特彼知人才之众,而不知所以养其人才以为我用。知土地之广,而不知所以治其土地以为我益。知甲兵之强,而不知练其甲兵以为我威。知财力之富,而不知所以裕其财力,开源节流,以出诸无穷,而用之不匮。知法度之美,而不知奉公守法行之维力,不至视作具文。凡此皆其蔽也。故至今日而言治,非一变不为功。
变之之道奈何?其一曰:取士之法宜变也。帖括一道,至今日而所趋益下,庸腐恶劣,不可向迩。乃犹以之取士曰制科。岁取数千百贸然无知之人,而号之曰士。将来委之以治民,民其治乎?我故曰:取士之法不变,则人才终不出。其一曰:练兵之法宜变也。今之陆营水师,其著于籍者,有名而无实。当事者以兵不足恃,又从而募勇,能聚而不能散。今天津驻防之兵至十万,虽足以拱卫神京,翼保畿辅,以壮声威而遏觊觎。而他处海防均须整顿。绿旗满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