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唯唯而已。旋归,入门,面色如纸,直奔寝所。众谓中暑,进痧粒,女第仰视。须臾,血透重襟,揭衣视之,胸际割然,而佩刀犹在手也。急敷疮药,僵卧四昼夜,忽苏泣曰:“父岂真无济耶?昨有白衣人以杨枝洒余胸,曰:”从尔请,尔母已三日抵杭,得见尔父,命在不可强也。“次夕,梦父衣冠来,曰:”尔母及兄弟各无恙,尔且安焉。“女牵衣哭失声,曰:”父真无济矣。“越六日,凶耗至,而女疮自合。初,女许字于钱塘名诸生朱鼎华为室,朱母闻而哀之,乞完娶。女曰:”吾不能如兄弟奉汤药视含敛,独三年之丧不能居耶?“越半载,姑病剧,女始从母命归朱。衣不解带,到股投剂,病卒不起。夫妇异室,服阕乃成礼焉。逾年,生女一。壬寅岁,朱生游邗上,遭英夷乱,不得归。传言扬城已陷,女不能自安,遂得疾。临危,执婢子手曰:”教尔平日读《列女传》及《孝经》诸书,吾有替人矣。“垂玉箸尺余而瞑。
◎虎口巧报荆溪有二人,髫年相善,壮而一贫一富。贫者仅解书数,而其妻美艳,富者乃设谋,谓有富家需管理钱谷人,可往投之。贫者感谢,富者具舟并载其妻同行。
将抵山,谓贫者曰:“留汝妻守舟,吾与汝可先往询之。”贫者首肯,遂偕上山。
富者宛转引入溪林极僻处,暗出腰钺砍之,佯哭下山,谓其妻曰:“汝夫死于虎矣。”妇大哭,富者曰:“试同往觅之。”偕妇上山,又宛转至溪林极僻处,拥抱求淫。妇正惶哭,闻忽有虎从丛薄中出,衔富者去。妇惊走,遥望山后一人哭来,骇以为鬼,至则其夫抱腰而来。虽负重伤,尚不至死也。乃相持大哭,各道其故,转悲为喜矣。
◎大娘娘钱梅溪曰:余侄媳杨氏,于归后生一子一女,忽发狂,登墙上屋如履平地。
一夕,作吴兴口音云:“大娘娘,我寻汝三十年,乃在此地耶?”婢妪骇之,因问尊神从何处来,有冤孽否?答曰:“我本某家妾,主人死时我方怀孕,而大娘娘必欲以内侄为后,及分娩,是男也,大娘佯喜不意。于三朝洗浴时,竟将绣针插入小儿脐中,即啼哭死。我因儿死,亦自经。方知其故,已告之城隍神,不日来捉汝矣。”言讫,乃大笑。不数日,而杨氏之狂益甚,伏地呼号,若被刑者然,未几遂死。余家尊长云:“如此案情,亟应早与了结,乃迟至三十余年,可见冥司公事亦废弛也。”余曰:“案虽迟久而不至漏网,鬼神之公道自胜人间。
◎戒赌气少年性情浮动,赌力赌食,稍不自慎,往往自戕其身,不可不戒也。尝闻吴门有糖团一物,糖和糯米,衣以芝麻,以油炸之,但滞膈腻脾,不能多食。有某甲,体极壮实,自诩善食糖团。某乙见其气盛言大,因激之曰:“汝能啖至百团,当于虎邱备灯船相邀。”某甲诺之。任意大嚼,食过五十余团,毫无难色,旁观者或为诧异,或为担忧。某甲意气自雄,及食至八十余团,已觉勉强,渐有不能下咽之势。某甲因必欲践言,竟将百团食尽。当时止觉胸腹膨胀,通身为之不适,继则愈胀愈大,坚如木石而苦不胜言矣。同人见症危,亟召其家人至彼。时有名医薛一瓢者,字雪白,与叶天土齐名(叶以天分胜,而薛以学力胜。薛之厅事署扫叶堂,叶之厅事署扫雪堂,二人两不相下,而实莫能轩轾之),因共扶掖至薛处,告以颠末。薛胗视逾时,曰:“是不可治也,六脉均伏腹中,凝结已如铜墙铁壁。攻之不力则不效,攻之太猛正气必立脱而亡。即速回家,料理后事可耳。”
众谓束手待毙,盍姑再求之叶天土。薛曰:“吾所不治之症,叶亦不能治也,但姑往叩之。”众复扶至叶处,叶言悉如薛,亦辞以不治。众答然,即退将出门。
叶复招之曰:“汝曾叩之薛某否?”众将薛言备述之,叶曰:“吾固曰不可治也,然则尚欲何往乎?”众曰:“薛言不治,君言亦如是,是真不治矣。送其家待死而已。”叶沉思良久,曰:“死马当活马医,可乎?”众许之。叶遂进内煎药,不移时出一碗,白如米泔而黏,曰:“先服此,当有继进之药。”服毕,逾时又出一巨碗,则色甚黑而浓厚,叶令尽服之。少顷,腹微动,旋大解,继以泻,愈泻而腹愈松,比泻止,腹软,惟觉人疲,余无所苦矣。盖某甲之症,惟有攻之一法,但急攻则人不克当,缓攻则人不及待。薛与叶皆知之,叶惟欲与薛争名,必待薛辞以不治之后始敢放手治之。治之效则名愈归己,治之不效亦可告无罪于人。
叶固因医致富者,其白色药,则以真参四两煎成,防其骤脱。其黑色药,则用斤许硝黄等味浓煎以成,冲墙倒壁之功。噫!亦神矣。向使薛辞以不治而不再叩叶,则其人死;叩叶而叶不问及薛,则其人亦死。不治之症叶竟肯治之,但一时乏四两真参,药必无效,则其人仍死。噫!亦险矣。然则人何苦轻与人赌食而不惜自戕其身哉?又闻服盐卤者,令人肠断而死,但饮猪油即解。吾乡有一人知此诀,尝与人赌服盐卤,因而取胜者多矣。一日,其人晨出门,嘱妻煎猪油以待,盖又将与人赌食盐卤也。傍晚,其人忽归,急索猪油,则其妻适将猪脂煎成,方出镬也,难以入口。大呼腹痛,狂跳不止,逾刻而死。是与前之赌糖团均可为炯戒者也。
◎马禹平马禹平,浙东贾人也,挟赀周行苏、扬、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