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去了。正不知怎的了!」妇人骂道:「贼混沌虫,有甚么难见处!那厮羞了,没脸儿见你,走了出去。我猜他一定叫个人来搬行李,不要在这里住;都不道你留他。」武大道:「他搬了去,须乞别人笑话!」妇人骂道:「混沌魍魉!他来调戏我,到不乞别人笑话?你要便和他过去,我都做不的这样人。你与了我一纸休书,你自留他便了!」武大那里再敢开口,被这妇人倒数骂了一顿。正在家两口儿絮聒,只见武松引了个士兵,拿着条扁担,径来房内,收拾行李便出门。武大走出来,叫道:「二哥,做甚么便搬了去?」武松道:「哥哥不要问,说起来装你的幌子。只由我自去便了!」武大那里再敢问备细,由武松搬了出去。那妇人在里面喃喃吶吶骂道:「都也好!只道是亲难转债,人自知道。一个兄弟做了都头,怎的养活了哥嫂。都不知反来嚼咬人!正是花木瓜,空好看,搬了去,到谢天地,且得冤家离眼前。」武大见老婆这般言语,不知怎的了,心中只是放去不下。自从武松搬去县前客店宿歇,武大自依前上街卖炊饼,本待要去县前寻兄弟说话,都被这妇人千叮万嘱,分付交不要去兜揽他,因此武大不敢去寻武松。有诗为证:
「雨意云情不遂谋, 心中谁信起戈矛;
生将武二搬离去, 骨肉番令作寇仇。」
毕竟未知后来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 西门庆帘下遇金莲 王婆贪贿说风情
「月老姻缘配未真, 金莲卖俏逞花容,
只因月下星前意, 惹起门旁帘外心;
王妈诱财施巧计, 郓哥卖果被嫌嗔,
那知后日萧墙祸, 血溅屏帏满地红。」
话说武松自从搬离哥后,捻指不觉雪晴,过了十数日光景。都说本县知县,自从到任以来,都得二年有余,转得许多金银,要使一心腹人,送上东京亲眷处收寄。三年任满朝觐,打点上司。一来都怕路上小人,须得一个有力量的人去方好。猛可想起都头武松,须得此人英雄胆力,方了得此事。当日就唤武松到衙内商议,道:「我有个亲戚,在东京城内做官,姓朱名勔,见做殿前太尉之职。要送一担礼物,稍封书去问安。只恐途中不好行,须得你去方可。你休推辞辛苦,回来我自重赏你!」武松应道:「小人得蒙恩相抬举,安敢推辞?既蒙差遣,只得便去。小人自来也不曾到东京,就那里观光上国景致,走一遭,也是恩相抬举。」知县大喜,赏了武松三杯酒,十两路费,不在话下。且说武松领了知县的言语,出的县门来,到下处叫了士兵,都来街上买了一瓶酒,并菜蔬之类,径到武大家。武大恰街上回来,见武松在门前坐地,交士兵去厨下安排。那妇人余情不断,见武松把将酒食来,心中自思:「莫不这厮思想我了,不然都又回来?那厮一定强我不过,我且慢慢问他。」妇人便上楼去,重匀粉面,再挽云鬟,换了些颜色衣服穿了,来到门前迎接武松。妇人拜道:「叔叔不知怎的错见了,好几日并不门,交奴心里没理会处!每日交你哥哥去县里寻叔叔陪话,归来只说没寻处。今日再喜得叔叔来家,没事坏钞做甚么?」武松道:「武二有句话,特来要和哥哥说知。」妇人道:「既如此,请楼上坐。」三个人来到楼上,武松让哥嫂上首坐了,他便掇杌子打横。士兵摆上酒来,热下饭。一齐拏上来。武松劝哥嫂吃,妇人便把眼来睃武松,武松只顾吃酒。酒至数巡,武松问迎儿讨副劝杯,叫士兵筛一杯酒,拏在手里,看着武大道:「大哥在上,武二今日蒙知县相公差往东京干事,明日便要起程。多是两三个月,少是一个月便回。有句话特来和你说,你从来为人懦弱,我不在家,恐怕外人来欺负。假如你每日卖十扇笼炊饼,你从明日为始,只做五扇笼炊饼出去卖。每日迟出早归,不要和人吃酒。归家便下了帘子,早闭门,省了多少是非口舌。若是有人欺负你,不要和他争执,待我回来,自和他理论。大哥你依我时,满饮此杯。」武大接了酒,道:「我兄弟见得是,我都依你说!」吃过一杯,武松再斟第二盏酒,对那妇人说道:「嫂嫂是个精细的人,不必要武松多说。我的哥哥,为人质朴,全靠嫂嫂做主。常言:『表壮不如里壮』。嫂嫂把得家定,我哥哥烦恼做甚么?岂不闻古人云:『篱牢犬不入』。」那妇人听了这几句话,一点红从耳畔起。须臾,紫漒了面皮,指着武大骂道:「你这个混沌东西!有甚言语,在别人处说,来欺负老娘!我是个不戴头巾的男子汉,叮叮当当响的婆娘,拳头上也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马,人面上行的人,不是那腲脓血,搠不出来鳖。老婆自从嫁了武大,真个蝼蚁不敢入屋里来。有甚么篱笆不牢,犬儿钻得入来!你休胡言乱语!一句句都要下落。丢下块砖儿,一个个也要着地!」武松笑道:「若得嫂嫂这般做主,最好。只要心口相应,都不应心头不似口头。既然如此,我武松都记得嫂嫂说的话!请过此杯。」那妇人一手推开酒盏,一直跑下楼来,走到半胡梯上,发话道:「既是你聪明伶俐,恰不道长嫂为母!我初嫁武大时,不曾听得有甚小叔,那里走得来?是亲不是亲,便要做乔家公!
自是老娘悔气了,偏撞着这许多鸟事!」一面哭下楼去了。有诗为证:
「苦口良言谏劝多, 金莲怀恨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