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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5-金瓶梅词话万历本-明-兰陵笑笑生-第422页

完。」两个说话之间,你一锺我一盏,把两大壸酒都吃了。量酒算帐,该一钱三分半银子。经济要会银子,拏出银子来秤。侯林儿推过一边,说:「傻兄弟,莫不教你出钱,哥有银子在此。」一面扯出包儿来,秤了一钱五分银子与掌柜的,还找了一分半钱袖了。搭伏着经济肩背,同到坊子里,两个在一处歇卧。二人都醉了。这侯林儿晚夕干经济后庭花,足干了一夜。亲哥,亲达达,亲汉子,亲爷,口里无般不叫将出来。到天明,城南水月寺,果然寺外侯林儿赁下半间厦子。里面烧着炕柴皁,也买下许多碗盏家活。早晨上工,叫了名字。众人看见经济不上二十四五岁,白脸子,生的眉目清俊,就知是侯林儿兄弟,都乱讶戏他。先问道:「那小伙子儿,你叫甚名字?」陈经济道:「我叫陈经济。」那人道:「陈经济,可不由着你就挤了!」又一人说:「你恁年小小的,原干的这营生?挨的这大扛头子?」侯林儿喝开众人骂:「怪花子,你只顾傒落他怎的?」一面散了锹镢筐扛,派众人抬土的抬土,和泥的和泥,打禡的打禡。原来晓月长老教一个叶头陀做火头,造饭与各作匠人吃。这叶头陀年约五十岁,一个眼瞎,穿着皁直裰,精着脚,腰间束着烂绒绦。也不会看经,只会念佛,善会麻衣神相。众人都叫他做叶道。一日做了工下来,众人都吃毕饭,闲坐的、站的,也有蹲着的。只见经济走向前,问叶头陀讨茶吃。这叶头陀只顾上上下下看他,内有一人说:「叶道,这个小伙子儿是新来的。你相他一相。」又一人说:「你相他相,倒相个兄弟?」一人说:「倒相个二尾子!」叶头陀教他近前,端详了一回,说道:「色怕嫩兮又怕娇,声娇气嫩不相饶!老年色嫩招辛苦,少年色嫩不坚牢!只吃了你面嫩的亏!一生多得阴人宠爱。八岁十八二十八,下至山根上至发,有无活计两头消,三十印堂莫带煞!眼光带秀心中巧,不读诗书也可人。做作百般人可爱,纵然弄假不成真。休怪我说,一生心伶机巧,常得阴人发迹。你今年多大年纪?」经济道:「我二十四岁。」叶道道:「亏你前年怎么打过来!吃了你印堂太窄,子丧妻亡,悬壁昏暗,人亡家破;唇不盖齿,一生惹是招非;鼻若灶门,家私倾丧。那一年遭官司口舌,倾家丧业,见过不曾?」经济道:「都见过了。」叶头陀道:「又一件,你这山根不宜断绝。麻衣祖师说得两句好:『山根断兮早虚花,祖业飘零定破家!』早年父祖丢下家产,不拘多少,到你手里都了当了!你上停短兮下停长,主多成多败,钱财使尽又还来。总然你久后营得成家计,犹如烈日照冰霜!你走两步我瞧。」那经济真个走了两步。叶头陀道:「头先过步,初主好而晚景贫穷;脚不点地,卖尽田园而走他乡,一生不守祖业。你往后好有三妻之命,克过一个妻宫不曾?」经济道:「已克过了。」叶头陀道:「后来还有三妻之会。你面若桃花光焰,虽然子迟,但图酒色欢娱,但恐美中不美。三十上小人有些不足,花柳中少要行走,还计较些。」一个人说:「叶道,你相差了!他还与人家做老婆,他那有三个妻来?」众人正笑做一团。只听得晓月长老打梆子,各人都拏锹镢筐扛,上工做活去了。如此者经济在水月寺也做了约一月光景。一日,三月中旬天气,经济正与众人抬出土来,在寺山门墙下倚着墙根,向日阳蹲踞着,捉身上风虮。只见一个人头戴万字头巾,脑后扑匾金环,身穿青窄衫,紫裹肚,腰系缠带,脚穿革扁靴,骑着一疋黄马,手中提着一篮鲜花儿,见了经济,猛然跳下马来,向前深深的唱了喏,便叫:「陈舅,小人那里没处寻?你老人家原来在这里!」倒諕了经济一跳,连忙还礼不迭。问:「哥哥,你是那里来的?」那人道:「小人是守备周爷府中亲随张胜。自从舅舅那日府中官事出来,奶奶不好,直到如今。老爷使小人,那里不曾找寻舅舅,不知在这里!今早不是俺奶奶使小人往外庄上折取这几朵芍药花儿,打这里经过,怎得看见你老人家在这里?一来也是你老人家际遇,二者小人有缘!不消犹豫,就骑上马,跟你老人家往府中去。」那众做工的人看着,都面面相觑,不敢做声。这陈经济把钥匙递与侯林儿,骑上马,张胜紧紧跟随,径往守备府中来。正是:
「良人得意正年少,  今夜月明何处楼!」
有诗为证:
「白玉隐于顽石里,  黄金埋在污泥中;
今朝贵人提拔起,  如立天梯上九重。」
毕竟未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十七回 陈经济守御府用事 薛嫂买卖说姻亲
「在世为人保七旬,  何劳日夜弄精神,
世事到头终有尽,  浮华过眼恐非真;
贫穷富贵天之命,  得失荣枯隙里尘,
不如且放开怀乐,  莫待无常鬼使侵。」
话说陈经济到于守备府中下了马,张胜先进去本禀报春梅。春梅分付,教他在外边班直房内,用香汤澡盆,沐浴了身体干净,后边使养娘包出一套新衣服靴帽来,与他更换了。张胜把他身上脱下来旧蓝缕衣服,卷做一团,阁在班直房内上上吊着,然后禀了春梅。那时守备还未退厅,春梅请经济到后堂。盛妆打扮,出来相见。这经济进门,就望春梅拜了四双八拜:「让姐姐受礼!」那春梅受了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