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开了拜匣拿出合好的那药来,如法调好灌了下去,哪知这药救人则效,自用不灵,一来是吃的生烟太多,二来阿眉吞烟的时节正当云而初收,阴精已泄,浑身相大发动,百脉皆张,那烟毒无孔不入。灌了那药之后虽然吐了些出来,那毒依然不解。高竹岗赶紧又调了一服再灌下去,仍旧无效,一直闹到天亮看着不是事,高竹岗已着了慌,请了教堂里的外国医生来治,说来不及了,也是这河眉的寿限。
增朗之的冤家牵到了辰牌时分,竟尔玉碎香销。这高竹岗既悼玉环之折,又伤香树之催,真个十分痛心,一口气跑到江去到那臬台衙口击鼓伸冤。正值这位臬台头一天接印,却是增朗之的一个对头星,你道是谁?原来就是那位坐怀不乱,暮夜却金的贾端甫。他到了浙江不到一个月,就放了宁治台道,做了三个月,因那运司被御史奉参,经闽浙总督查明奏革,乔抚台要整顿盐务,就调他署了运司,他晓得升官必快,临交卸的时候,把这宁治台道缺上的好处和盘托出,请上头一年提了十万银子的盈余。那位乔抚台大加奖许,替他专折出奏,他是不预备回任的,那接任官可不免有洛阳花好偏我来迟之感。他到了运司的任,晓得这个缺更是做不长,一接印就盘查合衙门每年的入款,连那三小子打扫夫的一点进项他都点滴不遗,开了一个手折说是:“方今时局多艰,库藏支绌,臣僚士庶皆应洁己毁家,以纾国难,请上司一起提拨归公。”倒是乔抚台说不可竭泽而渔,酌量留了六七千银子与这运司衙门为办公之费,其余悉数提解。一年也有四五万金的光景,于国家的赔款却也不无小补。这件事抚台也替他奉了两次的折子,阁抄、汇编上刻了出来。自然人人看见,他这清名介节也就天下皆知。这位陕甘总督调任两湖之后,看那湖北的吏治废弛异常,度支尤为不足,听见这贾观察既是察吏能手又复长于理财,就密疏陈请简放来鄂,藉资襄助。这位制台圣眷最隆,又能交接中涓,密通内线,所奏的事无有不灵,这折子一到,登时就把那湖北臬司调了别省放了这贾崇方,并且谕旨上说明了迅赴新任,无庸来京升见。这乔抚台看他既是升官,又晓得是两湖制台指名请放的,虽然倚其正殷也就不敢挽留,只好委人接了运司樱这贾臬台就赶紧束装就道,过上海连一天都没有耽搁,只到袁子仁那里,同两家银行转了一转,此外的人一概不去惊动,那通州家乡自然更不能去。古人三过不入,这贾臬台真未遑多让。
到了汉口,当日过江见了制台。次日一早接了印,上了制台衙门回来还未脱衣服,就听见击鼓,穿着花衣就坐堂传问,叫这高竹岗补了状子进去,他就批了个控阅:“现任知府因奸致毕人命,无论虚实均应澈究,仰汉阳县迅速亲诣,确切验明高祝氏是否被奸后服毒毙命,据实详报,毋稍瞻徇含混,致干参处,呈发仍缴。”一面饬首县把尸亲押发飞行下县,一面上院回了制台,又请藩台先将这汉阳府知府增辉撤省,以便审办。藩台见这增太守犯了命案,何敢容情?登时就挂牌撤省回了制台。
委员接署又派人先去摘印,这汉阳县奉到这个批示,连忙传齐书役带了仵作到了府里,进了官所上了手本禀见,并回明了是奉臬台批示,来相验这高祝氏尸身的。增太尊怎好见得,只好叫家人传话说等里头收拾收拾,就请进去相验不必见了。一面托账房师爷、经所太爷同高竹岗商量,求他认诬拣验,许到两万银子,那高竹岗倒也答应这经所,又去同汉阳县关说允送五竿,汉阳县听了这分厚礼赐如何不受。只因贾臬台是有名风厉的,今儿到任头一件事,又只一江之隔,如何隐瞒得过?这个糖果儿恐怕吃了不能消化,自己的前程要紧,怎能顾得这位本府,只好多谢了。高竹岗见县里说不通,晓得已经一发难收,也就不肯拣验。这县官就带了尸亲高竹岗进去,把高祝氏尸身搬放平地细细相验,上下打了探条,那银针上青黑色,用皂角水擦洗不去,产门有余精流出,实系被奸后服毒身死,据实详报上去。这贾臬台就批发审局提省审办。这增辉到案还狡赖着不肯承认奸情,贾臬台就详请制台奏参先行革职,以便刑讯,朱批下来自然是着照办,请制台恭录行知到司。贾臬台奉到了立刻就传发审局提调,同首府上去说道:“这案关系因奸致弊人命,这增辉已经奏准刑讯,诸位不要留情。增辉今天如再不认供,尽管用刑罢,这样衣冠败类也不必替他留面子了。”这首府同发审局提调自然喏喏,连声答应下去。到底同寅面上,而且是才交卸的汉阳府,怎好意思叫他躺在阶前脱衣露体的吃那板子,就把增辉叫到花厅,龙玉燕开导道:“你的案子制台已经奏准,将你革刑讯。今天臬台吩咐的话很难为的,我前回在台面上不是当着曹大错那一班人说过的,今儿你到哪里,我到哪里,任他是刀山剑窑我也不辞。你是舒服惯了的人,今儿只身到那苦地方去,身边没人调护那如何能行?我听见说皇上家的恩典,这犯罪的出口是准带家眷的,我跟着你去就是了。”
增朗之道:“你肯如此,那真难得,前回你说的颠沛死生,我说的天涯地角,不想竟成今日的语谶。”我经了这番风浪从此发誓收心,决不负你这一番好意。”增朗之核算核算历年所余的宦囊,也还有五万多金,留了两万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