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今朝功名成就,你难脱不孝之名。你岂不知‘父母在,不远游’。尔父虽然逝世,有母在堂,你违圣言,只恋良朋。而况我所生一子一女,尔妹今尚杳无消息,不知他存亡,你令为娘终日有倚闾之望。” 言罢,长叹不已。云璧人急忙跪禀:“孩儿久违膝下,有缺晨昏侍奉,罪有应得。惟妹妹消息虽未寻访实在,但据萧子世所言,将来定可见面,母亲切勿忧烦。” 范老夫人问:“这萧子世他是何人?怎知道你妹妹尚在,将来还可与为娘见面?你且站起来,可细细告诉为娘的知道。”云璧人站起侍立一旁,便将萧子世所言各节,细细言了一遍。老夫人曰:“ 但愿萧先生之言灵验,为娘虽死也暝目。” 云璧人曰:“萧子世先生灵验如神,言不空发,毫不差谬,将来定如他所言。” 老夫人曰:“ 但愿如此。”只见两个姬人上来给璧人行礼,璧人用手相搀。老夫人曰:“我儿不在家,幸亏他二人服侍,不然为娘更无所适从了。”璧人曰: “ 这是他二人应为之事,何劳母亲挂齿?”母子正叙话,见家丁把衣笼各物搬进来了,当即分别安置妥当。
日已西沉,大家用了晚膳,先将老夫人服侍安寝,然后璧人走进自己寝室,为红袖、添香两个姬人畅叙阔别。
云府骨肉团圆,乃是极大一件喜事,自不待言。却触动了百战沙场,功高麟阁,易钗而弁的佳人。这日楚云闻云老夫人到京,不觉心中惨凄,便自倒入罗帏,涕泣沾襟,暗道:“我的亲娘呀!那知女儿在目前不能面认亲颜,女儿有不孝之罪,莫大于此。呵呀!吾的亲娘呀!孩儿之罪固已既大且极。吾心中有一为难事,明日诸位盟兄弟约我前去参拜,若以亲娘当作盟娘看待,女儿怎忍的住心?此且教孩儿设身处地,令我痛彻心肠。万一因伤痛之余,表里行藏为人识破,不但为众人嘲笑,还恐罪犯欺君,这教我如何处置?咳!这也顾不得许多了,且将欺君之罪放在一旁,明日认了母亲,再作道理。天下事君忠即难尽孝,全孝不能全忠,我与其就不孝而全忠,何如就不忠而尽孝?而况不忠或不得尽孝之义,未有不孝而能有全忠之名。我志已坚,我心已决,虽功封王位,亦难顾此勋名了。” 忽又转念:“ 呵呀!楚云呀!你竟是胡思乱想,在梦中一般,既为国家栋梁之臣,何能复作闺中之女?若使一朝变易,岂不笑煞朝中文武诸臣?虽然孝道有亏,也只好忍而处此。若即时改妆是万万做不的。”心中万绪千头,毫无定见,正是芳心一片,犹如万箭相攒。细又一想:“楚云你好糊涂,明显着两全之计,为何踌躇。明日我母认我不出,暂且含混,若母亲思我太甚,我便瞒着众人暗去认母,安慰老母之心,有何不可?” 想至此,拭去泪痕,出了罗帷,一旁闷坐。见伴兰小使送进茶来,一见主人两眼红涨,自己心中疑惑。暗想他心中必有凄楚之事,却不敢动问,放下香茗而退。少时摆出晚膳,楚云勉强少许用些,即便归寝。一宿无话。不知次日见母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四回 小娇娃强忍背亲娘 贤舅氏痛极思甥女
空篱旧圃秋无迹,冷月清风梦有知。
霜前月下谁家种,槛外亭畔何人移。
话表次晨,李广等众前来约他同往云府,拜见云老夫人,楚云只得相随同去。到了云府,璧人接进坐定。李广备言一切,璧人便进内禀知。云老夫人出堂,来至前厅。李广等参见已毕,云老夫人相谢,请众人落座。李广细看云老夫人面目骨骼,颇似楚云模样,并与璧人相同,心中暗暗称奇。此时楚云相离八载,一朝见面,又不能公然相认,只得忍住悲伤,借观墙上字画。所幸云老夫人略与众人寒温,就退进内院去了。云璧人便留李广等众午膳,大家直欢至日晡方散。
过了两三日,先是骆照、木林将骆老夫人与秋霞小姐接到,住在范相府。骆老夫人与范老夫人颇称相得,范小姐与骆小姐亦意合情投。这李广等众兄弟,闻骆老夫人已到,一同至范相府拜见骆太太。无庸细表。
又过数日,徐府、李府两家的眷属并钱老夫人、白老夫人、甘氏太太、洪老夫人皆已到京。人夫轿马,历乱纷纷,便即分别安置。钱太太母女仍住李府,其余各归新造府第。惟有徐府仍与李府并排,外面虽是两道府门,各是各府,内里还有便门相通,与杭州府第无二。忙碌了数日,箱笼物件安设妥当。
次日,楚云来至李府,便向李广问道:“顷闻大哥与徐府之家眷皆已到京,为何家母尚不见到?小弟甚是疑惑。”李广口呼:“贤弟且莫急躁,暂且候等,自有来日。” 这按下不表。
且言范丞相闻妹妹到京,遂至云府望看,接入内堂,兄妹见面悲喜交加。叙了寒温,使女献茗,范相曰:“奇事奇事!”云老夫人问:“哥哥有何奇事?” 范相手理长髯,曰:“妹妹你可记得妹夫在日,与兵部李公相厚。昔日元宵佳节,吾妹赴李府贺节,李老夫人与吾妹酒席间曾议及儿女姻事,吾妹曾将甥女颦娘许配李公之子宁馨郎为室。” 云老夫人惊讶曰:“事诚有之,吾兄今日方提及此事,莫非你那甥女有了下落。”范相曰:“我今提及此事,非是甥女有下落,只因英武伯李广即是当日李兵部之子,他就是宁馨儿,在河南闲谈中得其名字。现在李广有如此功劳,真是国家栋梁,吾那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