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长官把这两件衣服送与监内的众位长官,好叫他们早晚照应我家官人,这几件首饰长官变卖了买些东西与我那相公充饥,叫他放心耐等,我到他岳父那里说知,必然替他鸣冤告状。”王英答应了一声,回监而去。
且说于月英回到房中,用绫帕罩头,长裙系腰。叫来兴雇来一顶小轿,上轿往娘门而去。到了于府门口,下轿走进书房,在于户部而前倒身下拜,于遐思见女儿衣服不整,神气张惶,问其所以。于月英把和年七结仇的始末述说一遍,于户部勃然大怒说:“亏你是宦门之女,名门之妇,竟自抛头露面惹是生非,弄出这等无体面的事来,还敢叫我替你伸冤告状,这个是断不能的。”月英闻言跪在那里苦苦哀求。于户部说:“非是为父的不慈,皆因你不守闺训,有辱天伦,从今以后恩断义绝,再不许上门上户,快着去吧,免的老父生气。”
于月英见他父亲说话决绝,心中一恼,放声大哭,返身出门,上轿回到家中,哭哭啼啼住了一夜,天明起来也不梳洗,做了些吃食之物盛在篮内,叫来兴提着,主仆二人到在衙内监门以前,将门敲了两下,来兴说:“长官们,僮给高相公送饭来了,众位行个方便,放我们进去吧。’禁子听的是买卖上门,心中暗喜,说:“高相公犯的乃杀人命案,官府吩咐不许亲人送饭,恐饭内若有舛错,我等干系不小。”月英说:“禁公,我家相公虽然犯罪,原是屈情,我还要到府里告状救他,岂肯害他的性命?这是白银一两送与众位买杯茶吃,众位积点阴功,容我夫妻见一面吧。”禁于听说有了银子,开门言道:“是我怜念你夫妻的苦处,容你二人见面,快忙出来,不可迟误。”月英答应,把银子递与禁卒,迈步进去,夫妻二人一见抱头大哭。哭了多时,月英把饭喂了仲举,仲举说:“娘子,卑人智短,与年七结下此仇,今日既然入了他的圈套,大约看性命难保,等我处决之后,贤妻莫误了青春,凡事自作主张吧。”月英说:“相公说哪里话,妾虽才粗,深知礼义,岂是那样无耻之人。你岳父不久就要替你鸣冤,暂且耐性等侯,妾今暂回,明日再来看你。”言罢洒泪而别,这且不表。
再说一枝梅奉小塘之命,把高仲举夫妇送到京中,自己回到永定门外住了三月有余。到了四月初八,忽然想起小塘给他的柬帖,说是今日打开观看,遂从直袋之中取将出来,拆开一看,上边写着几句言语:
秀才仲举运不通,妄想求名进北京。
不信阴阳话有准,因为上庙惹灾星。
夫妻造定该拆散,十七年后再相逢。
贤弟前去将他救,须问刑房于嗣公。
一枝梅看罢心中暗想:宛平县的刑房与我素不相识,叫我怎去问他?我不免到县衙前打听打听,看高仲举犯的什么官司再作区处。想罢进城,穿街过巷到了县衙以前,只见一些人在那里纷纷议论,俱说的是仲举的事情。一枝梅听的众人说完,上前开言说:“列位,昨日这件人命并无凶器,又无尸亲,不验尸就动刑,看来这是个冤枉官司,陈太爷是最清廉的,今日为何这等糊涂起来了呢。”内中有一位老者,将仲举遭官司的始末,怎样得罪年七,年七怎样行赌,说了一遍,说:“列位,这个案件是于舍亲经手的,所以我才知的明白。你说冤不冤!”一枝梅说:“怪不的长者知的详细,原来是令亲经手的稿案,不知令亲贵姓高名?”老者说:“你好糊涂,方才说过姓于,怎么又来问呢?宛平县的刑房于嗣公难道还有第二人么?”一枝梅听说,满心欢喜,说:“久闻令亲之名,未曾会面,不知令亲寓在何处,若有点事情好去奉烦。”要知后事,下回分解。
第三十五回 一枝梅借宿报信 于月英全孝救亲
话说老者见一枝梅问于嗣公的寓所,遂开言说道:“别房的师傅俱在衙门里边,惟有他住在后宰门大街西,两扇黑漆大门,隔壁是一个纸马铺,那地方好找多着的咧。”一枝梅听罢将手一拱,直扑后宰门来,找到于家门首,适赶着有个小子出来,他上前问道:“于师父可在家么?我今和他有要紧的话说。”小于闻言进去报于嗣公,嗣公只当是年七差人前来问信,吩咐请到书房里边坐下。嗣公从里边出来,一见一枝梅身高六尺,膀乍腰粗,门楼头观四面,甚是凶恶。作揖叙坐,吃过了茶,嗣公说:“尊客贵姓,有何事见谕?”一枝梅带笑开言:“小弟此来有一件事情相求,只因高舍亲那件官司甚是屈枉,闻听先生仗义救人,特意前来奉求救他一救。”嗣公闻言连忙说道:“这是不中用的,舍亲犯的是人命重罪,昨日已经当堂画招,叫我怎样救他?”一枝梅说:“先生差矣,舍亲若是真杀人自然难说,他原是被人陷告。自古道,吏不举官不行,你既然为官,这件事情那有作不来的?”嗣公说:“你这人好糊涂,难道我与高相公有仇,必定要他与人偿命不成?一节是他定了口供,二节他这个对头磨牙。你们既系亲戚,难道还不知道么?”一枝梅微微冷笑说:“于嗣公你只怕他那对头磨牙,你可认的我一枝梅么?你与本官通同作弊,诬害好人。我今心怀不平,前来烦你救他,你若允了便罢,若要不然,今夜放火烧了你的房子,我新近又偷了朝廷无数银子,一朝事犯,必定判你是个窝主。今日暂且失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