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票,吩咐西崽叫去。西崽望了一望壁钟道:“这时候已近三点,叫得到吗?”散客道:“一定叫得到。”西崽道:“王先生,你知她电话号吗?让我先打个电话去问问。”散客道:“你别问得,她一定等在生意上。”西崽还认得有约在先,自去分送。散客和衣睡在沙发里,迷迷蒙蒙了一阵,深怕睡熟,老六来没精神对付,又觉不妥,当把沙发拖近电灯底下,摸出身边一只皮夹来,把几张钞票数一数,又把一叠轿饭帐点一点,忽然找到一只轧指甲的东西,心中暗喜,以为有得敷衍,当把皮夹塞在袋里,先洗了一回手,再坐在沙发里,一只一只轧指甲,轧了左手四只指甲,忽又想起,何不等老六来,教她尽此义务。想着便不轧等着。一会儿推门进来,散客认是老六,站起一瞧,原来西崽。西崽回复散客道:“叫差的回来,说已睡了。”散客道:“岂有此理,睡了难道起不起床吗?让我打电话去。”当把皮夹重复取出,找到一张花片,瞧了一眼,自去打电话。摇了一回铃,叫他接中央六千三百九,接着散客问道:“可是清和坊文娣房间,叫老六听电话。,……”只听对方操着官话道:“甚么话,我们警察局。……”散客连忙摇断,打了好几次打不到,好容易说对不住,请你快些接,是中央,不是东西北,谢谢你,因为有人起急痧,要找那个人,说完总算诚能格物,接到清和坊文娣房间里。散客柔声问道:“你是谁?”对方道:“我叫阿金,唔笃啥场化打来?”散客道:“我们一苹香十一号。”对方道:“阿是十号,有啥事体?”散客道:“你叫老六来听电话。”那边道:“阿是老七。”
散客道:“老六那边。”又道:“阿是老六笃娘。”散客发急道:“阿金你不要胡缠,我叫老六听电话。”对方发出一种诧异的声音道:“咦,老六不是在你……”接着另换一种口音来说道:“絶是啥人?”散客道:“我姓王,刚才写局票来的。”对方道:“喔,你是王大少,老六老早回到娘屋里去哉,对弗住王大少,今朝辰光晏哉,你明朝请过来吧。此刻天气很冷,王大少你保重身体罢。”散客听得很不快活,把听筒一挂。西崽走过,对他笑笑道:“可是辰光忒晏了,生意上新年新岁,那里会此刻还不睡觉。王先生你睡罢。”散客慢吞吞踱回房间里,把一扇门狠命一推,乒的声,险些儿把隔壁房间里的好梦都惊醒。一人和衣躺在床上,摸摸指甲,只有轧得四,只要想再轧,懒着无精打采。这时候忽闻小菜场一带,鸡声已啼,东方渐渐发白,不觉合眼迷迷糊糊的睡去。……且说马空冀昨夜因回去已晚,他夫人大起疑心,和他争吵不休。空冀只管嘴硬,挺撞着道:“我规规矩矩伴着李大人,在一苹香十号房间盘桓,叫叫堂唱是有的,其他不正当行为,罚咒不做,你不信尽来明查暗访,查出了尽你从严法办,便是罚我一年不上床,只要你熬得住,我决无话说。”他夫人嘤嘤啜泣起来。空冀生平第一件怕事,无过于听妇人啼哭。当下半夜没有合眼,只是心酸,等天一亮,再忍不住,一骨碌跳下床来,一响不响,摸到楼梯口,伸长脖子在窗缝子里望望前楼嫂嫂,只见缩在被窝里一无动静,即忙蹑手蹑脚,走下楼梯,开门逃出,径向一苹香来。走上楼梯,一望钟上,六点只过二十分,心想辰光太早,怕李大人晓梦未醒,当下轻轻敲下两记门。西崽走来陪笑招呼道:“马先生起身好早呀!李大人已出去了。”空冀惊道:“这时候,李大人到那里去?”西崽道:“他五点钟起身,天还未亮,袋子里遗失了一张什么庄上的银子划单,急急忙忙,回平安公栈找寻去。”空冀道:“哦,怪不得起身这样早,你开了门,让我里边去等他。”西崽嘻一嘻脸道:“里面有一位女客。”空冀一怔道:“老四,不要紧,我们一起玩的。”西崽只得开门。空冀走进床前,只见一位女子,云鬓飞蓬,香梦迷离,正如海棠春睡,一张粉脸,对着里床,一只玉臂,伸出被外。空冀未免动情,拉拉她的手道:“老四,醒醒罢。”那人欠伸张眸,回过脸儿,对空冀一望,羞得缩到被窝里去。空冀吃了一惊道:“咦!我还道是老四,你原来是老六,那倒睡梦里也想不到的。”正说着,西崽来说:“外面有客。”空冀还未吩咐请进,那不识相的客人,已闯了进来。空冀当时坐在床沿上,那人也挨到空冀右面坐下。空冀见了他,一惊非小,暗暗喊声哎哟。正是:
疑真疑幻心未定,何处又来鲁莽人。
不知走进十号房间的客人是谁?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 狎客试情心怜弱女文妖设阱计赚青年
话说空冀坐在床沿上,心中正惊疑不定,怎么文娣老六,会得在这里陪李大人。那时忽地跑进一位王散客来,坐下一傍,空冀暗暗喊声哎哟,心想这位仁兄,正在转老六的念头,回想他昨晚讲一番如泣如诉的话,正欲渡陈仓而不得,现在倘见老六的面,不知他伤心惨目到什么地位,一定又要怪老六特地做给他看,戏牙戏牙他,害得他哭笑不得,这倒不是耍子,似非爱护朋友之道。只是在此千钧一发之际,用甚么方法掩他耳目呢?心中一无摆布。忽听散客笑嘻嘻的搭讪着道:“老哥你起身得好早,我就住在你隔壁房间呀。昨晚通宵睡不熟,此刻听得你口音,特来望望你,你怎会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