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子曰:『蜕地谓之水,蜕水谓之气』。淮南子曰:『炼土生木,炼木生火,炼火生云,炼云生水反土』。至于烧汞成丹之法,点石成金之术,方士言之尤详。此非化学之用乎?
算学之精,莫如周髀。测地量天,具有程序。欧洲谈几何者称为东来旧法。而笔算相传,肇自宰予,历代相承,畴人杰出,以视西人,未可多让。
灵枢、素问为中国医学之祖,其理精微,可参造化。而李时珍本草纲目,尤为西洋学者所称许。若夫易筋之术,洗脑之方,祝由之科,伤寒之论,各有特长,非可轻弃。惜乎后人学之不专,传之不实,遂致冒昧从事,为世所讥。然以东西医学较之,尚未可断其轩轾也。
制造之术,古称方伎,开物成务,利济群生,惟不为奇巧之器。路史载黄帝与蚩尤战,蚩尤作雾。黄帝乃造指南针。周书谓成王时,越裳氏贡白雉,迷失道,周公作指南车送之归。是二千余年前或五千年已知磁石之用,后人乃仿其法以制罗盘而利航海,传之西洋,而五洲之远,因之而通,则磁石之功也。
土圭测影,铜漏传更,岂非时表之权舆乎?朝野愈载(唐张鷟撰)称则天如意中,海州进一匠,造十二辰车,回还正南,则午门开,马头人出,四方回转,不爽毫厘。元史谓顺帝所造宫漏,有玉女捧时刻筹,时至则浮水上,左右二金甲神,一悬钟,一悬钲;夜则神人按更而击。是则今之时钟,而奇巧尤胜西人矣。
三国志载诸葛亮伐魏,以木牛流马运粮。诸葛氏集详言其法。后人遂多仿制。异僧传载唐时有一僧骑木驴,能登山行远。以视今之自转车、自动车为何如也?
宋史载杨么在洞庭湖作火轮船,以轮激水,游行自在。而明郑和使西洋,所造之舟,制尤精巧。以视今日之火轮船又何如也?
袁子才新齐谐载乾隆时,江秀才慎修,以一竹筒,中用玻璃为盖,有钥开之;开则向筒说千言,言毕则闭,传千里内,人开筒侧耳,其音宛在,如面谈也。过千里,则音渐澌散不全。名曰寄语。以视今之留声器复何如也?
飞行之术,古已言之。庄子称列子御风而行,冷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此犹想象之辞。若公输子削木为鸢,飞天三日而下;则能以机器飞行矣。杜阳杂编(唐苏鹗撰)载飞龙卫士韩志和善雕木作鸾鹤鸦鹊之状,饮啄悲鸣,与真无异。以关棙置于腹内发之则凌云奋飞,可高百尺,至一二百步外方始却下。顾此为木禽尔。拾遗记谓秦始皇时,奇肱氏乘飞车而朝;此则飞机之制也。汉书王莽传称:『或言能飞,一日千里。莽试之。取大鸟翮为两翼,头与身皆着毛,通引环纽,飞数百步』。是飞行之术、飞行之器,古已有之,特失传尔(聊斋志异载明季白莲教徒张鸿渐为木凤,人乘其上,能飞空中。此为小说家言,未可尽信)。
火药为中国发明,其用已久。元世祖时,法兰西人从军,始习其法,传之欧洲。阅薇草堂笔记(清纪昀撰)载大将军年赓尧征青海,有人献火器,以机转之,能连发十三次。年以其伤人酷烈,不用。今之十三响铳,而二百年前已能制之,使其采用,训师讲武,已足称雄,何至为人鱼肉哉?
古者读书之士,书必自写。削竹为简,长尺二寸。其后改用缣素。然质贵费重,寒畯难求。及汉蔡伦造纸,书籍赖之,而读书者犹须自写(东坡读书记谓史记、汉书皆系自写。宋时尚然,则今笃学之士,亦以自写为功)。至唐,乃创印刷之术。宋代又为聚珍之版(即活版)。书籍流传,以是而广。西洋人士以印刷与火药、罗盘谓为东来三大文明,非虚语也。
以上所举,仅其大略。若就旧籍而详考之,恐非一朝一夕之所能尽。然此亦足以见中国之非无科学也。
夫中国科学何以日衰?西洋何以日盛?此则有大原因。其一:中国人性能创造,而不能继续,且不喜改良。譬如建一寺庙,费款数十万,轮奂之美,震耀一时。乃落成以后,置之不顾,日渐剥蚀,日渐损毁,终至倾颓破坏。俟有力者乃重建之。其二:中国学术以孔子为宗,而孔子以天下为本。山泽之儒,庠序之士,多谈性理,重文章,遂相率而趋于无用。以为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而程氏且以玩物丧志戒之。此其所以衰也。西洋则不然,一人创之,则众人效之,一人不成,则众人成之,互相研究,互相竞争,互相批评,互相尊重,以期达于至善至美之域。乃复政府保之,学会嘉之,群众信之,而科学之进步,遂足夸耀于世界。
唯我台湾当此新旧递嬗之时,东西文明汇合若一,我台人当大其眼孔,劳其心思,凭其毅力,求其学问,采彼之长,补我之短,以发皇固有之科学,或且凌过西人,则不佞之所期望也。至于精神、物质两方面,如车两轮,不可偏废,愿与座上诸君各起而振兴之。
○印版考
易曰:上古结绳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书契,是为文字之始。夫文字之能传布者,必有传布之具,而后能行久远。上古无纸,不能如今日之便利。故虞夏文字现巳不存,其存者唯在鼎彝。而传布之具,为皮为木,尚未能明。自后世发见者,则有殷墟之龟甲,汲冢之竹简,秦汉之间,乃用缣素,价昂费重,求取不易。及蔡伦造纸,而用始弘。然读书须自抄写,得之甚艰,宝之綦笃。
隋开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