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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2-牧斋初学集-清-钱谦益-第126页

。幼青肤清貌癯,如羽人道流。其诗少摹长吉,晚师香山,骨气清稳,非以割剥为能事也。海内能诗者知之,余不具列焉。辛巳嘉平月序。
(邵梁卿诗草序)
余游黄山,海阳邵梁卿与其侄幼青追随于芗村、药谷之间,恨相见之晚也。梁卿好为诗,其诗每一时为一集,携以就正于余。
余何能知梁卿之诗?以黄山之游知之也。夫黄山三十六峰,高者至九百仞,其高二三百仞者不啻千百,图经略而不书。蓬峰之石桥,阮溪之仙乐,青牛之所栖,毛人之所止,非乘风云御六气者莫能至焉。然而陟黟山之麓,未及翠微,固洫然足以骇矣。自郡至山口一百二十里,涧石如莹,溪流如镜,美箭衣壁,灵草被,人世之尘盍腥腐,莫得而至焉。吾以谓黄山之天都,天子之都也。率山匡庐大鄣,天子都之鄣也。一百二十里之内,譬之皇都之畿会也。吾诗有曰:兹山延袤蕴灵异,千里坤舆尽扶侍。不如此,则黄山之势不尊,其脉不长,所蕴之灵秀亦峭薄而易尽。善游黄山者,徘徊于芗村、药谷之间。旋观其一重一掩,却迎回合之形胜,而黄山之面目已在吾心目中矣。唐人之诗,光焰而为李、杜,排而为韩、孟,畅而为元、白,诡而为二李,此亦黄山之三十六峰,高九百仞,厂垂 厂义 直上者也。善学者如登山然,陟其麓,及其翠微,探其灵秀,而集其清英,久之而有得焉,李、杜、韩、孟之面目亦宛宛然在吾心目中矣。余遇梁卿于芗村、药谷之间,读其诗而善之,以为善喻梁卿诗者,无如此何也。梁卿之诗。其气深稳,其音和雅,尘盍腥腐之所不至,不若世之趋奇侧古者,穷大而无归,茫然丧其所怀来也。自芗村、药谷而上之,烟岚无际,雷雨在下,斯可以为登黄山矣。语人曰:我乘云御风,舍芗村而弗繇。非狂则惑也。余游黄山遇梁卿,知游山与学诗之法焉,亦知之芗村、药谷之间而已矣。
(朱云子小集引)
吴中之才子,无如徐昌国、唐伯虎。昌国少与伯虎齐名,规摹六朝、初唐,婉弱绮靡,故其诗有“文章江左家家玉,烟月扬州树树花”之句。已而举进士,遇李献吉于长安,悔其少作,变为《迪功集》。伯虎不得志于名场,颓然自放,信口纵笔,不复隐括,讽谕嘲戏,时有香山之风,人谓伯虎如李龟年流落江潭,红豆一曲,使人凄然掩泣。昌国如明妃远嫁呼韩,作穹庐中阏氏,不免风流顿尽。此虽戏语,亦可思也。今之才人,无如云子。其才情繁富,缠绵络绎,良可为昌国、伯虎之流亚。近所为长歌古诗,才力横骛,凌逼退之,老夫不得不退避三舍矣。史称大江之南,五湖之间,其人轻心。晋人言吴音妖而浮,故曰其人巧而少信。昔夺于秦,中服于齐,今咻于楚,此其征也。云子年富力强,以吴之文自立,一洗轻心少信之耻,余日望之。夫吴中之文,昌国之早就,固不如伯虎之晚而未就,要皆君子之所惜也。叙云子之集,聊复及之,以为吾吴人告焉。
(张孟恭江南草序)
苏子瞻作《太息一篇送秦少章》,称引孔北海《论盛孝章书》,深叹英伟奇逸之士,不容于世俗。他日赞北海,以为人中之龙,使之诛操,如杀狐兔。而李太白之论钱少阳,以为投竿而起,可以为帝王之师。又称其门人武谔,慕要离之风,中原作难,冒胡兵以致其爱子。繇今观之,孔文举、盛孝章犹在世,而钱少阳、武谔非太白之诗,世宁知为何人哉!士之负奇,往往不偶于世,而其抑没于后世者,亦多矣。此其可以太息也。余少而肮脏,慕孔文举、刘越石之徒,思与之驰骋上下。今老矣,垂头塌翼,视少年盛气,殆仿佛如昔梦。
今年遇张孟恭于吴门,见其沈雄骏发,慨然有子瞻《太息》之思,喜孟恭之能起予也。孟恭出其诗若干首属为其序。余不能知诗也,而以孟恭知之。史称秦地迫近戎狄,修习战备,高上气力,故其诗有王于兴师,修我甲兵,及《车辚》《驷铁》《小戎》之篇;晋有先王之遗教,君子深思,故有《蟋蟀》《山枢》《葛木》之篇。孟恭,晋产也,遭时多难,感秦人《无衣》同仇之义,志节激昂,深思用壮。甚矣孟恭之诗似秦、晋也!孟恭居吴,游必就士,横经藉史,好学深思。人谓孟恭取吴、越清嘉之风,参秦、晋雄健之气,其诗必大昌。孟恭然不自得也。《诗》不云乎:“萧萧马鸣,悠悠旆旌。徒御不惊,大庖不盈。之子于征,有闻无声。允矣君子,展也大成。”夫《车攻》之诗,其视秦、晋之土风,岂可同日道哉!余之所以期孟恭者如此。
(冯定远诗序)
古之为诗者,必有独至之性,旁出之情,偏诣之学,轮逼塞,偃蹇排,人不能解而已不自喻者,然后其人始能为诗,而为之必工。是故软美圆熟,周详谨愿,荣华富厚,世俗之所叹羡也,而诗人以为笑;凌厉荒忽,敖僻清狂,悲忧穷蹇,世俗之所诟姗也,而诗人以为美。人之所趋,诗人之所畏;人之所憎,诗人之所爱。人誉而诗人以为忧,人怒而诗人以为喜。故曰:诗穷而后工。诗之必穷,而穷之必工,其理然也。
定远,吾友嗣宗之子也,而游于吾门。其为人悠悠忽忽,不事家人生产,衣不扌,饭不充腹,锐志讲诵,亡失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