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使孟子生当斯时,又不知将作何处置?先生曰:「书云:『德惟善政。』政在养民,六府三事,政之养民者也,然皆本於德,故能善政也,徒法不能以自行也。天下事皆有根本,岂易言哉!其要在讲明圣学,有德於身耳。故曰「为政以德」,岂易言哉!今之讲学修德者,人类以为迂,群议而非之,何怪乎善政之不行也!天地间自古至今只是这一块田土,又不曾变更。变更之者制也,井田限田已各难行,只恨商鞅废沟洫,故北方田地,尽为废土。若复沟洫,悉为良田矣。有能罢天下不急之费,发财令穷民修沟洫,则旱有灌,涝有泄,虽未及井,已为良田,与南方等矣。乃制使同沟之人,共为保、为什伍,守望相助,出入相友,疾病相扶持,丧葬相吊,有无相贷,则风俗厚,府事修,亦不异於井田矣。□□推求大学古本训测之义。先生曰:「足见究心深潜为信矣。吾初大学之说,盖若有神明通之者,吾子不易见此也。中间以意心之系於身为德,及以明觉为明德,更须斟酌。」
潘洋自谓体认天理之教,日夜思之,颇似有得。先生曰:「知及之,须要仁能守之,乃所谓得也。说有得恐亦太早,然可谓笃信。」
「仁字之义,有专言者,有偏言者。如曰:『及其发也,恻隐、羞恶、辞让、是非形焉,仁、义、礼、知自此焉始分。』其偏言者与!如曰『察见仁体』,曰『仁,人心也』,其专言者与!」先生曰:「且莫分偏言专言,□□句乃言四德发见之始耳。未发之前只是浑然。」
理气之说,自孟子周程而后,鲜有能明之者,先生推明合一之学,曰:「气之中[正]者,道也。」曰:「一阴一阳之谓道,而偏阴偏阳者,[非道。」阳明]先生亦曰:「理者气之条理,气者、理之运用。」[夫]然后理气合一之说章明於天下矣。如曰「气以成形,理亦赋焉」,「枯槁虽无气,而有理」,则是天下有性外之物,洋窃疑之。先生曰:「此却看得是。如曰理气为[二],请於气之外,更寻个理出来,而世儒犹不信。阳明二句近之,亦似稍分了。」
潘洋问:「中庸训测云:『自人言之谓之性,自发於事而言之谓之道。』则性者道之体,道者性之用,性者理之一,道者分之殊,亦已明矣。而於不可须臾离,则曰『道兼体用、理一分殊而言』何也?然则上焉者,其偏言者与?下焉者,其专言者与?」先生曰:「以性对道言则有体用,专言道则兼体用,故其言各有攸当矣。」
「洋闻朱子曰:『如读书即一心於读书,应事即一心於应事者,以为主一。』既而得闻阳明先生曰:『以是为主一,则於有事为逐物,而於无事却悬空矣。一者,天理也。主一即是常主一个天理。』洋时忽若有省。及今复得闻先生之言,则曰:「为此说者,盖徒知主一之谓敬,而未知所谓无适之谓一也。无适也者,无所著之谓也。今谓常主一个天理,则又著在天理上,即非主一者。」洋盖茫然不知所以用力焉。尝深思之,所谓无适之谓一者,其所谓勿助勿忘之间者乎!既勿助又勿忘,则无所著矣,无所著则一矣。未知是否?」先生曰:「难得见此,见此则二说不足惑矣。如是涵养。」
「洋诵求放心篇,反而思之,意者外物之诱人无穷,□□则放矣。故以言其体则无所放处,亦无所放时。□□其□则□能□因外物之诱而放失之者,放心之谓也。故求放心者非以心求心之谓,即如先生所常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之谓也。」先生曰:「体用皆未尝放,只是昏了,常学问则常警省,心不待求而自存矣。」
潘洋读测,颇有疑於「发育万物峻极於天」之说。先生曰:「贤首说『心而已矣』一句最尽,故观心性图尽之矣。久之其它不待言而喻。」
先生语潘洋曰:「察识生意,默而成之,不欲多言,心反出□□驷不及舌。」
□有言博约之功者,先生曰:「若如此说,还是将圣贤话牵搭在自己意思上,恐不是原初旨。以精一为执中功夫则是,以博文为约礼功夫,则犹有说。圣人立教直是万世无弊,全体不息。」
[洪]侍御论史及实录所载白沙先生事。先生曰:「史,吾素不甚信之。『吾於武(城)[成]取二三策而已矣』,在孟子时已有此言。」
今日为学,须是有一国非之而不顾,天下非之而不顾之心始得。若或一面为学,一面怕人赞毁,几时能彀出脱得此身出来?
「见病根后,直拔去之,使不复生,如何?」先生曰:「是有此志则可,若论功夫,恐终难如此说。十年后见猎,不觉前念萌动,此岂可拔得?还须是随处体认天理,天理存时,则人欲自消,消尽者为圣人。」
或论岳飞班师事。先生曰:「第恐违诏后将士解体耳。要之社稷为重,若能真见得,则虽执阃外之义,矢心灭贼,束身待罪,以明其心,可也。『有伊尹之志则可,无伊尹之志则篡』,须是自家心上打量得过,始能乾得此事。」
「关雎之诗,或以为后妃淑女以事文王,如何?」先生曰:「古者诸候一娶九女,恐无复求淑女之礼,仍当以文王求后妃之说为正。然乃国人推文王之意味之耳。」
先生语觉山洪侍御曰:「施为要似千钧弩,磨砺当如不炼金。贤处今日时势,直须以是自力,庶有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