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分为二。故明道先生曰:「性即理也。」此千古圣贤未发之指,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者也。未发时,天理浑然,廓然太公;及其发也,随感而应,遇君父兄友而忠孝弟信始见,所谓物来顺应者。随寂随感、随静随动,只是一理,理无二故也。今人多分内外者,未识天理,岂不误了?又来问「存天理去人欲」一句,只是一段工夫,不是二事。常存天理,则人欲自去,非谓一边存天理,一边去人欲也。
或者曰:「孩提之童,背己者知恶,向己者知喜,或有爱货私有者,岂习使之然?性亦未尝不恶。」或者辩之以为人之所以作恶,畏人知之,必伪焉,此真恶也。孩提不掩人知,无伪焉,非恶也。是亦不足以明,何也?孩提之无伪,固然也,独其见于好恶私爱,则于本来气象已自不同,于本来不同者而以无伪出之为非恶,则有人或愚昧、或自任,公然恣行,不掩人知,亦如孩提亦可以为无恶乎?窃以为好恶私爱,人之同情,情亦非自外至,自童子以至白首,自愚不肖以至君子皆有之,约之则天理存,纵之则人欲。彼孩提去取必不纵情、必不留滞,此即天理之象;但孩提初生,气质如此天游而不自知,不得谓之学。君子于一切人情,岂能灭绝?惟正情以定性,所存天理,如此而已。孟子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夫赤子婴儿,情窦全未开者,本体混然,无毫厘夹杂,是何等气象!大人者,不问动静,不失此心而已。
此贤辈正宜明辩,不可胡涂强说去,将来害事不小。孟子「良知良能」一章,正以指出孩童这一点孝弟初心、真心,欲人就此扩充以达之天下,而圣学之极功、圣人之能事毕矣,宇宙内复有何事!盖所谓知者,知觉也,佛氏与吾儒同;所谓良者,善也,爱亲敬长之真切也,乃无所为而为,自然而然者,即天理也,吾儒与佛氏异;所谓重耳无我之所有,我有重耳之所无者也。今若以知觉为学,而不究其所谓良者即天理,为大头脑处,乃反以外之,不亦异矣乎?贤契与同志者,其善知识明辩之,吾不欲多言矣。
以鲁又问:「或谓戒慎恐惧便是必有事焉,加之意便是助,不加意便是忘。然戒慎恐惧似于检局,安得与鸢飞鱼跃同一活泼泼地?窃谓心之所以为心,天理而已,有一毫人欲,则此心便窒碍。故戒慎恐惧,则天理常存,天君湛然,何等光霁洒落!便与造化相为流通,至其极处,知天地之化育,亦在于此,与鸢飞鱼跃岂不同一活泼泼地?彼以正衣冠、端容静坐者,戒慎中一事耳。」
圣贤之所谓戒慎恐惧,非常人之所谓戒慎恐惧,常人之所谓戒慎恐惧,便过于助长,失本心之中正了。先师石翁诗云:「戒慎与恐惧」,斯言未云偏;后儒不省事,差失毫厘间。」谓以「敬畏」畏字言也。愚昔会试程文,论中有云「不忘之谓戒,不怠之谓谨」云云,正以救其过耳。盖戒慎恐惧,即是勿忘勿助,元无丝毫人力,皆是自然,此与鸢飞鱼跃岂不同一活泼?此即是天理。谓之天理者,以其不出人力安排也,理只是一个理,惟不用安排,一出自然,故谓之天。贤善知识。
时有动静,理无动静,存天理则无动无静皆能定矣。
周子主静,静字毋亦指理之定而言,是否?
吾契谓理无动静,存天理则动静皆定,则知或以体认天理为求于外之非矣。又谓周子主静指理之定而言,则知偏静偏内之非矣。不易见得,只要涵养,前面更有光景。勿惑群言,煞要自信,百代以俟圣人而不惑。
或者曰:「孔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踰矩。』说者以为孔子以此勉人,非孔子之实历而以此勉人,是伪也,圣人岂为之?若以为实,然则『四十不惑』,三十不能不惑,安得谓生知安行?似未可知。窃以为三十而立即圣矣,立亦不可轻易,圣人志时岂不立,立时岂有惑?据其精纯名言之耳。知天命、耳顺、从心所欲不踰矩,皆是圣不可知处。圣人生知安行,岂全不学?但其元来本体不待修为,合下昭然,而其经诣亦各有不同处,惟圣人能自名言,实不可测。」
或谓此节圣人谦己以勉人者,非也。圣人无虚语,圣人实是学成。其谓生知安行者,盖生质之异,易于合道,犹孟子言良知良能,人而知之,便从此扩充去耳,非便谓已见成,更不用学也。圣人之学,惟圣人独觉,化而知裁,其所谓志立、不惑、知命、耳顺、从心不踰矩者,非常人所能知也。贤契谓「生知安行,岂全不学?」又曰:「惟圣人能自名言,实不可测。」皆得之,故「良知良能」一章,全在「达」字,达之者,学也,而谓不须学、问、思、辩、笃行,可乎?
或谓:「今有尧、舜三代之君,欲复尧、舜三代之治,则井田封建肉刑,其必如古乎!」窃以为道则千圣一也,法则皇帝王已不相及,况后世乎!是故神而明之,与时宜之,不泥古、不悖今,期明明德于天下而已。大抵后世治道不立,皆由此学不讲、天理不明,故唐、虞、三代之治不可望。观天地之功业,日明星辰、河海岳渎,生生化化,何其广大!然只是一个不贰;观唐、虞、三代之功业,于变时雍,兆民允殖,何其广大!然只是一个道理。任论许大功业,自吾天理观之,只是家常茶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