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力强气盛之际一举而掩收其功则其事在我而况乎我与机适会人未及动而我先之时未及过而我遇之沛然其孰能御哉论至于此吾未尝不惜夫项羽之智有不及乎此也彼其合诸侯之师拥数万之众非无其力以蹶起之锐而加以屡胜之锋非无其机然而大事已集而复隳天位可致而仍失者何哉论者皆曰忍而吝赏也虐而多杀也不仁而无义也刚愎而轻用其锋也是岂足以尽其不得天下之失乎论者又曰斩宋义也疑范増也不杀沛公也是亦不足以尽其不得天下之失也盖羽之不得天下则以其有可乘之势不能因其势而乘之耳当其力方强气方盛秦军既坑函谷既入子婴既降而咸阳之未屠也于是乎建大号登大寳号令诸侯自立为天子天下其谁敢拒之天下虽间有未定吾得以天子之名临之矣惜乎有可乘之势不能因而乘之也羽之心盖以为拔山之力盖世之气可以常恃而久存海内之乱未艾则天下终吾之有迟迟而取固无害而不知气穷则竭力穷则衰而乱极则思定于乱极思定之际为之吾之气与力不足用矣惟羽一失其机而沛公遂得以因其势而奄有焉使天下后世皆得成败立论不亦惜乎方羽之烧阿房收寳货略妇女而东也韩生盖尝说之曰闗中阻山帯河四塞之地肥饶可都以伯此盖劝其即真之说也羽能听之以正天子之名而建万世之业则所处者尊所据者固沛公可得而夺之乎顾乃懐思东归不用其计己而气衰力竭天下非其有则曰此天亡我呜呼此岂天亡羽哉故夫取天下者贵乎因其势而乘之不使其气衰力竭而机不可为也光武太宗盖能知之是以不待天下之定而已自立遂不为人之所先而莫大之利及于后世虽然此为豪杰进取之说耳若夫圣人之兴王也则不然彼其百年而后兴者非可与是同日语也
四皓论
士有卒然而立天下之大功者非负髙世之重望不能也功不可以遽立也而况乎非有大臣之位尊崇贵显之权一旦而能格天子之私心以定国家之大计必其望之重者素有以厌服天下之心虽天子亦不能不为之听耳此其人岂可以势利拘哉汉髙帝欲废太子而立赵王如意吕后用张良计召四皓为太子客而太子之位遂定夫此四人者当秦之帝隠于山中髙帝欲致之而不能者也太子侍宴而此四人乃从之髙祖于其一见之顷则恠而问知其姓名则惊而喜当是之时盖已格其易太子之心矣故此四人者不劳声色不费说辞而卒能回髙祖于偏爱之时存太子于将废之顷使其非有髙世之重望章章乎其前而欲其立如是之大功亦已难矣当髙祖病甚而愈欲易太子也以张良叔孙通之危言至论亦且屡谏而不从死争而不听而四人于此乃能从容片言使髙祖之爱终不能夺太子之位终不能移其功不既多矣乎吾于是盖有以知其有髙世之望也及太子之位既定则皆翱翔引去而不可留来不知其所从去不知其徃观其所行是岂贪无耻而茍以徼赏之所为者是其髙世之望何可量耶非特以其有髙世之望而已彼其智虑深逺有他人之所不能及者焉方黥布反而髙祖使太子将兵此正太子危急之秋也四人者乃说吕后使乘间为上泣而太子遂得不徃不然太子之势去矣则太子之不易谓之非四人之功其可哉故所贵乎逸民者非贵乎徒隐也不降其志不辱其身四人之立功又有以出乎栁下惠少连之上者是岂特以其望乎当汉之兴叔孙通欲定仪注鲁有二生者召而不至吾甚惜之使二生于此能如四皓之徒幡然而起以成一代之礼乐而追隆古之制度则其功当不在于四人之下者惜乎二生之志不及乎此而四皓之名独得为不徒隠者也
张良论
所贵乎智者非徒以其能用乎智而以其智之所见有以济其智之所不及有人于此平常之时则将以智自任及其智所不及而适遭其所穷尚乌得谓之智哉若夫大智则不然势顺则无所不可运事穷则无所不可通非其识量髙逺有过人之见则其智之所能及者可为而其所不能及者必无以济且夫能为于所能及而无以济其所不能及者其为智亦小矣昔之论张良者见其深谋秘计凡所以辅助髙祖破楚而兴汉者皆以智称之彼其智之所及固足多矣及天下既定太子有将废之势吕后使人刦良而谋之此盖其智之所不能及者岂惟他人之所不能及虽良亦固已难之故曰此难以口舌争也然终能令太子请髙祖之所不能致者四人时从入朝以为羽翼而太子之位遂頼以定呜呼是乃张良之所以为智也易曰纳约自牖又曰遇主于巷古之大臣所以格其君者不惟有以因其明而入之而又能求之以委曲之道盖天下之所谓大智非其身自任之为难而能使人任之以济吾之所不及者为难张良之事盖若此矣良以智得名而太子将废之势已兆于此而无策以定其位是其为智亦已甚穷惟其济之者有其术则其所以为不可及也当此之时茍无四老人之力太子盖几不免于废是何也髙祖之爱既移而赵王夺嫡之渐以情而言终不以不肖子居爱子上其事亦已定矣特良之智有以知夫髙祖之素所尚慕者有在是以四老人之力得以行于其间使他人以区区之小智而当是智所不及之时太子之位易矣可得而定哉髙祖尝语吕后曰周勃重厚少文然安刘氏必勃也髙祖之心盖以为吾百岁之后有吕氏可以承之吕氏之权既威必有变乱法制而非吾智力之所能及者独能前知其将然是以区处略定遗其人以济之虽亦谓之智可也呜呼君子之欲用夫智者其必思所以济夫智之所不及也哉
光武论
古盖有因人之力而得天下而天下后世不及知者光武是也光武之兴有胄裔之显有征战之捷有符瑞之应豪杰与之天下归之人皆以为汉之天下光武宜有之而不知光武之得天下则因乎更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