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之五人,五人则委之礼王。偶有献一议者,礼王曰:“好,好,可从。”又有谓其议之非者,礼王曰:“好、好,诚非。”再有谓后议非,前议是者,礼王曰:“好,好,从前议。”俄夷阴欲图高丽,志在于中国启衅,贻书政府,肆其要挟。六人者漫无主见,不敢回答。俄书复至,曰:“观君辈上下相蒙,泄泄沓沓,后再如此,恐大清天下难保不危”云云,六人者仍若罔闻知。
而置国事于不问者,尤莫如南皮相国。往戏园观剧,是其日日功课,谓某伶色佳,某伶技佳,某旦昆曲佳,某生二簧佳,是其日日议论。光绪十六年五月二十二,都中忽大雨如注,无日不如是,直至七月初旬方休。城内有水深一丈或五六尺者,城外有深数丈或一丈者,为百年未有之奇灾。皇上发银数十万救济,司事者议施赈之地,有谓在此城外设局者,有谓在彼城外设局者,十数日尚未决。而灾黎死者已十数万,其命悬旦夕者又十数万。有举以告南皮者,南皮掩耳不听,曰:“不过灾耳,何用如此张皇?”观剧如故。六月为其八十生辰,大开筵宴,广召声乐,十数日夜不休。有谄媚相国者,献六字联语云:“绥万邦,屡丰年。”真可谓对症发药矣。而南皮居之不疑。时都中官绅,颇有助赈银者,南皮不得已助银千两,然犹为其父奏请一匾额,以为夸耀云。
*耆英
林文忠赦入关时,人以英夷事问之,谓其害直无所底止。文忠曰:“英夷何足深虑,其志不过以鸦片及奇巧之物劫取中国钱帛已耳。予观俄国,势日强大,所规划布置,志实不小。英夷由海道犯中国实难,但善守海口,则无如我何。俄夷则西北包我边境,南可由滇入,陆路相通,防不胜防,将来必为大患,是则重可忧也。”
文忠由陕甘总督告病归,路出章门,爱百花洲静雅,暂寓此养病。勒公少仲见之,问及广东事,谓皆误于琦公一人。文忠曰:“余向在江苏,与琦某同僚,知其明达吏治,虽不谙夷务,尚未至于极甚。所可惜者耆某耳。余在粤,自省垣至澳门,节节布置严密,任外夷船坚炮利,无所施其技。自耆某至,则尽毁坏余规制,夷船可直达城下,不能拦阻矣,谓非可惜乎?”盖沿海炮台,琦相受贿,已拆去一半。耆制军英至,复受英夷重贿,则尽毁坏无馀矣。斯时英夷极趋媚制军,至以其头目之子,名巴夏哩者,拜之为义父,于是制军惟英言是听矣。
*许振礽
翰苑故事,最重前后辈,后辈称一科以上为前辈,七科以上为老前辈,十三科以上为大前辈。新入词馆者,遍拜各前辈,用白帖。书晚生某顿首拜,字可七八分大,用红纸大名片,直可七寸,横可三寸,书姓名三字或二字,以满纸为度,小则为狂傲,大则为谦恭。白帖贵重之至,非见前辈不用。往拜名公巨卿,非翰林而用此帖者,谓之卑污谄媚。大片则不论拜何人,皆可用。惟留馆后则渐小,开坊后则愈小。自是官随品大,片随品小矣。白帖则三年散馆,无论留与不留,不得复施。
昔年羹尧在陕西时,有某状元往拜。年曰:“一状元六品,便用如此大片,则大将军当何如?”遂命蔑匠以篾织成如屏风,直可八尺,横可五尺,书“年羹尧”三字,往答拜。道旁观者,莫不惊异。至门,仆从呼司阍者曰:“接大将军名片。”司阍者曰:“名片何在?”曰:“在此。”遂扛至中庭。某状元见而失色,谢罪而已。盖某状元名片过大,直几一尺,横几六寸,年故以此戏辱之也。不然年曾入翰林,曾用大片,何乃出于是乎?
近奉新许振礽,初入词馆,循例用白帖大片,拜毕,旗员鄂顺安者,以陕抚入觐,许往拜,备白帖,称世侄。旗人忌讳最重,见而惊,惊而怒,掷之地,拒不见。明日入朝房,遍语人曰:“此次入都,气运大不好。”争问故,曰:“予祖父以武起家,从无得科名者。昨有一翰林来拜,称世侄已奇。且余家无丧事,而用白帖,岂非凶兆乎?”问何人?曰:“许振乃。”盖不识“礽”字,而读其半边也。闻者莫不匿笑。
又旗员德兴抚吾省时,袁州小有盗警,忧形于色,见乡绅必曰:“盗贼充斤。”如何如何。盖《左传》本“盗贼充斥”,今少读一点为“斤”,与读“礽”为“乃”,真可谓鲁卫之政矣。
*曾文正妾
曾文正遍身若鳞,每夜须女人搔抑,体方舒畅。旦视满床,如疮痴脱落者,其相甚奇。时无婢妾,平江南后,拟买一姬侍奉,提督某遂进程姓妇,湖北人,美甚,能诗善画,工琴棋,乃逆酋洪秀全妃,文正不知也。彭刚直为文正门生,闻而提刀入,谓此是贼妇,宜急牵出杀却,以全我师令名,文正默然不言。又遍问是何人所进,文正无奈何,谬指守备某,暗易一犯人,交刚直斩之。程氏在洪逆处,骄侈淫佚已惯,今每夜搔抑不休,已觉苦甚,且文正俭朴,而服饰簪珥无一如意者,遂郁郁不乐,未半年卒。文正甚悼惜之,非洪逆妃,乃一名娼,用数百金购来者也。
跋
溱兄弟五人,伯兄汪,三兄沂,皆为诸生。沂幼聪慧,最先府君所属望。丱角即遍读群书,常随左右教诲督责,罄所学授之。仲兄汶,四兄泾,则继承府君晚年农桑之志。惟溱未冠失怙,依从兄渐,学以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