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未尝犯《六经》中一句。宋南渡后,学者无程、朱绪余,则做不成文字。而于数子亦往往妄加贬议,可笑也。先儒谓左氏浮夸,庄周荒唐,屈原怼怨,此公论也。谓庄周为邪说而辟之,亦公论也。若《左氏春秋传》,自是天地间一种好文字,而或者以其为巧言,岂不过哉!为此言者,正犹贫人吃斋以文其贫,舍曰珍羞品味,力不能办,而必谓其腥膻不堪食,矫谬孰甚焉。
南京诸卫,官有廨宇,军有营房,皆洪武中之所经画。今虽间有颓废,而其规址尚存。北京自永乐十九年营建告成,銮舆不复南矣。至弘治元年,阅六十八年,而军卫居址,尚有未立者。彼固不能陈乞建立,而上司亦未之念及也。是年,襄城马公文升掌都察院事,奏毁天下淫祠。予尝建白,欲以城中私创庵院置卫,则财不烦官,力不劳下,其功易成。事寝不行。吾昆山知县杨子器毁城市乡村庵院、神祠约百余所,以其材修理学校、仓廪、公馆、社学、楼橹等事,一时完美。又给发余材太仓、镇海二卫,凡所颓废,率与兴举。军民至今德之。使当路有子器其人,则国家之废事以举,官府之缺典以完,又何难哉。
予观政工部时,叶文庄公为礼部侍郎。尝欲取吾昆元末国初以来诸公文集,择其可传者,或诗或文,人不出十篇,名曰《昆山片玉》以传,命予采集之。若郭翼羲仲《林外野言》、殷奎孝章《强斋集》、袁华子英《耕学稿》、易恒久成《泗园集》、吕诚敬夫《来鹤轩集》、朱德润泽民《存复斋稿》、偶桓武孟《江雨轩诗》、林钟仲镛《松谷集》、沈丙南叔《白云集》、马麟公振《淞南渔唱》、屈昉李明《寓庵集》、王资之深《瑞菊堂集》、郑文康时《乂平桥稿》之类。不久,予除南京吏部主事,恐致遗失,俱以送还。乡先辈之美,竟泯泯矣。可胜叹哉!
《逊志斋集》三十卷,《拾遗》十卷,《附录》一卷,台人黄郎中世显、谢侍讲鸣治所辑,今刻在宁海县。其二十八卷内《勉学诗》二十四章,本苏士陈谦子平所作,误入方《集》耳。子平,元末人。张士诚兵至吴,有突入其室者,胁其兄训使拜,不屈,刃其胸。子平以身翼蔽,并遇害。平生著述甚富,兵后散良,独所著《易解诂》二卷及古今诗数十篇传于世。正统间,吾昆山所刻《养蒙大训》收其诗,予幼尝见之。京师士人徐本以道亦尝刻其诗印行,后有国初韩奕公望跋语。韩、徐皆苏人。
京师东厂者,掌巡逻兵校之地也。弘治癸丑五月,忽风大作,地陷经深二三丈许,广亦如之。明时坊白昼间二人入巡警铺,久不出。管铺者疑之,推户入视,但见衣二领委壁下,衣旁各有积血而不见其人。六月六日,通州东门外讹言寇至,男妇奔走入城,跋涉水潦,多溺死者。今日闻马进士庆云。
晦庵先生家坟墓,乃先生自观溪山向背而为之。面值一江,有沙亘其间,先生尝云:“此沙开时,吾子孙当有入朝者。”其家有私记存焉。景泰间,朝廷念其有功于世,求访其子孙,于是九世孙延征入朝,授五经博士,世官一人主祀。公文未至数日,其沙忽被水冲开,适中其言。
昆城夏氏与处州卫一指挥为亲日。指挥闻夏氏有淑女,求为子妇,数年未成。后求之益力,家人皆许之,女之祖独不许。因会客,以骨牌为酒令,祖设难成之计,谓求婚者云:“蒱牌若得天地人和四色皆全,即与成婚。”一拈而四色不爽,众惊异,遂许之。太仓曹用文、查用纯素友善,适其妾各有娠。一日会饮,戏以骰子为卜,云:“使吾二人一掷而六子皆红,必一男一女,当为婚姻。”一掷并如其卜。既而,查生男,曹生女,查以子赘曹为婿云。此二事相类特甚,盖亦非偶然也。
江西山水之区多产蛟,蛟出,山必裂,水必暴涌。蛟乘水而下,必有浮菹拥之,蛟昂首其上。近水居民闻蛟出,多往观之,或投香纸,或投红绡,若为之庆贺者然云。蛟状大率似龙,但蛟能害及人畜,龙则不然;龙能飞,且变化不测,蛟则不能也。
庆元初,韩侂胄既逐赵忠定,太学生敖陶孙赋诗于三元楼上,云:“左手旋乾右转坤,如何群小恣流言。狼胡无地居姬旦,鱼腹终天吊屈原。一死固知公所欠,孤忠幸有史长存。九原若遇韩忠献,休说渠家末世孙。”陶孙方书于楼壁,酒一再行,壁已不存。陶孙知诗必为韩所廉得,捕者将至,急更行酒者衣,持暖酒具下楼,捕者与交臂,问以敖上舍在否?敖对以“若问太学秀才耶?饮方酣。”陶孙亟亡命归走闽,后登乙丑第。此出《杭志纪遗》。陶孙,字器之,宋庆元五年曾从龙榜进士,奉议郎泉州佥判。其名衔仅见《昆山志?进士题名》中,而不知其何如人。观此,则其为人可知矣。
宋神宗问吕惠卿:“何草不庶,独蔗从庶,何也?”惠卿曰:“凡草种之则正生,甘蔗种之则旁生。”上喜之,按六书有谐声,蔗,庶声。庶,古遮字,非会意也。若蔗以旁生从庶,则鹧鸪、蟅虫亦旁生耶?闻本朝天顺间,睿皇欲除某为翰林学士,以翰林已有三员,疑其过多。兵部尚书陈汝言适侍侧,叩头云:“唐朝学士十八人,圣朝三四人,何多?”上喜之,遂决。盖唐之十八人,太宗为太子时,私引文学之士,以为冯翼,非以学士名官也。学士美官,其滥如此,可乎?小人之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