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纸幅宽过于碑石,则无阙遗字制也,好古者宜留心焉。
收贮古刻
予甚爱古刻,尝欲广收贮而不能如意。壬辰以前,先君因宦游江、浙间,多拓得碑刻墨本。及予续收,本踰数百,红巾盗起,皆散失不存矣。观赵德父之妻李易安居士所论最善,今不敢多置,抑且无买书之资耳。惟存古刻数本,皆世之罕有者。若古钟鼎欵识,古《黄庭》、《兰亭》、《楚相》旧碑及《石经》遗字、《急就章》之类是也。若唐名刻,则欧阳率更《化度寺铭》,近得一本,虽旧而未尽善。虞永兴《庙堂记》、褚河南《孟法师》、薛河东《郑县令》三刻,久失而求之未得者,当俟他日。其余虽满千数,亦徒堆几案耳,又何以多为贵耶!然物之废兴,自古及今有不可免者,至于人亦然。存亡之数,尤系前定,亦不足论也。物之微固可寓意,岂可留意而反为吾累哉?此予之鄙论也。
江西学馆
江西学馆读书,皆有成式。《四书集注》作一册钉,《经传》作一册钉,少微《通鉴详节》横驰作一册钉,《诗苑丛珠》作一册钉,《礼部韵畧》增注本作一册钉。庐陵娄奎所性游学溧上,其子弟皆如此,云易于怀挟,免致脱落也。此法甚便,吾甚效之。至如僻地,尤宜此法。
文章设问
近闻或者有云:「古之文章,即今之文章;便今之虚妄,古亦由是。」即数问于宣城贡相之有成。有成对曰:「何以设此问耶?」或者曰:「吾见今之乡里人骤富者,非好礼之家,家或不正。且富从不义而得,爵从非礼而受,往往托名公为文,称好善乐义,有功立勋,及节妇贞烈之门者。吾尝疑之,使文章为虚诞之具邪?为后世之美事邪?」有成曰:「必有其实事半而饰以文耳。」或者曰:「若经畧使赠某氏节妇及某叟高年耆德者,吾世知之,某人淫乱,某人不义,而富岂能掩蔽耶?」有成无以答,但唯唯而已。或者曰:「吾今亦不能尽信古之文章也。」予闻其言,深切叹之。贤如韩子,犹不免谀墓金之请。蔡伯喈尚云:「唯《郭有道碑》无愧近世。」如京城淫风太甚,虽达官犹不免。盖风俗习惯,皆妇人出来行礼,目必醉而后归,或通于隶厮,或通于恶少年,或通于江南人求仕者,比比皆然。其节妇不可胜数,此近礼部而易得也;若南洲遐域,果有贞烈而贫者,至死亦无闻焉。此文人才士虚诞言辞之不可信也。必若近地有贞烈之可考,而里人为之记者,或可信。其翰林诸公所为,皆不足取,徒以其名之增价,为乡里讥诮耳。今虞、黄、张、贡皆妄诞不实,当代有诚笃君子,必以吾言为然也。
又
知宋季事实皆不足信。若袁韶之父,前史云为郡小隶,盖杖直也,果有阴德,或系罪者,多用猪肉贯于杖中,往往多受其轻刑免死之德,是以有后。近因其养子之孙伯长公为史官时,改作小隶为吏字,已过于实矣。其诸生辈犹耻之,又欲隐然夸诞讹言小吏为小官,愈失其实矣。若是者岂胜数哉!岂胜叹哉!(袁升,字德远,为郡小吏,而有阴德,后生子贵,追赠卫国公,妻杨氏齐国夫人。)
学文读孟
愚谓学作文不必求奇,但熟读《孟子》足矣。以韩、柳、欧、曾间架活套为例程,以《孟子》之言辞句意行之于体式之中,无不妙也。盖《孟子》之言有理有法,虽太史公亦不能及,徒夸艳于美观耳,吾不取也。此吾近日读《孟子》忽有所悟。
梁栋题峯
宋末士人梁栋隆吉先生有诗名,以其弟中砥为黄冠,受业三茅山,尝往还,或终岁焉。一日,登大茅峯,题壁赋长句,有云:「大君上天宝剑化,小龙入海明珠沉。安得长松撑日月,华阳世界收层阴。」隆吉先生每恃己才,藐忽众人,众人多憾之,且好多言。一黄冠者与隆吉有隙,诉此诗于句容县,以为谤讪朝廷,有思宋之心。县上于郡,郡达于行省,行省闻之都省[6],直毁屋壁,函致京师,捄梁公系于狱。不伏,但云:「吾自赋诗耳,非谤讪也。」久而不释。及礼部官拟云:「诗人吟咏情性,不可诬以谤讪。倘使是谤讪,亦非堂堂天朝所不能容者。」于是免罪放还江南。尝观其子才所编诗集一帙散失之复存者,赋《雪中见山茶一株》云:「千株守红死,一点反魂归。」赋《暴雨》云:「痴儿娇勿啼,不久须晴霁。」赋《蔬》云:「家贫忽暴富,菜种二十七。痴儿不解事,问我何从得?于义苟有违,吾宁饥不食。」其诗中之意,亦足悲矣。惜乎见义不能勇为,以致托乎言辞,而招辱身之过,志有余而才不足,非吾叠山公所出{左扌右弃}得、做得之人也。然大事已去矣,力既不能挽回,所以郁郁于不得志,犹托之空言,亦厌见衣冠制度之改,有不容自己者耳。呜呼!若梁公者,其殷之顽民欤?于兹可见宋之维持人材也至矣。我朝八十余年,深仁厚德,非不及于士民也。今天下扰攘十载,求之若梁公者,亦岂易得也哉!亦岂易得也哉!初本已失,其孙实子真为江西宪使时,重刻板于家。后金陵陷,子真辟地钱唐,此集又不知存亡也。后世之托于空言者,视此为戒。
鹦鹉诗
前辈尝论诗云:「莫谓宋人不能诗者,且以蔡确一绝句云:『鹦鹉言犹在,枇杷事已非。伤心瘴江水,同渡不同归。』亦自好诗法。」确遭贬,笼养一鹦鹉,每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