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害多矣。幸而早扑灭之,实宗社之福也。
皇帝敕谕文武群臣:“朕恭膺天命,复承祖宗大统,夙夜忧勤,欲使天下群臣咸得其所,而况宗室至亲者哉。爰念建庶人等白幼为前人累,拘幽至今已五十余年。悯此遗孤,特从宽贷,用是厚加赏赉,遣人送至凤阳居住。月给廪饩,以安其生,仍听婚姻,以继其后,庶副眷念亲亲之意。故谕。天顺元年十月二十六日。”
上复位之初,因思建庶人辈淹禁将五六十年,意欲宽之。一日,谓贤曰:“亲亲之义,实所不忍。”贤对曰:“陛下此一念,天地鬼神实临之,太祖在天之灵实临之,尧舜存心不过如此。”上遂决。即日白太后,许之。左右或以为不可,上曰:“有天命者任自为之。”左右闻之,皆愧服不能止。乃遣中官于凤阳造房屋。毕日,上召贤曰:“今可送去。”敕军卫有司供给柴米,凡一应器用悉令完具。听其婚娶,自在出入。给与阍者二十人,婢妾十数人。遣太监牛玉入禁谕其意。建庶人闻之,且悲且喜,不意圣恩如此。时庶人年五十六、七,吴庶人已没,尚有庶母姐■〈女孕〉老妇五六人,有年八十之上者。庶人入禁时方二岁,出见牛马亦不识。上谓贤:“可发旨意?”贤谓:“此非细事,宜谕文武百官。”上曰:“然。”次日宣毕,人人感叹,以为真帝王美事。既而为浅见者以利害阻之。 (天顺日录。)
刘江,宿迁人。永乐中为中军都督府左都督、总兵,镇辽东。岁己亥,倭贼二千余以数十海■〈舟酋〉直逼望海埚下,登岸鱼贯行。一贼貌甚丑恶,挥兵率众如入无人之境。了者飞报。江令犒师秣马,略不介意。以都指挥徐刚伏兵于山下,百户江隆率壮士潜烧贼舡,截其归路。乃与之约曰:“旗举,伏兵炮鸣奋击,不用命者以军法从事。”既而贼至埚下,江披发举旗鸣炮,伏兵尽起,继以两翼而进。贼众大败,死者横尸草莽,余众奔樱桃园空堡内。我师追逼环击,皆奋勇请入堡剿杀。江不许,特开西壁以纵之。仍分两翼夹击,生擒数百,斩首千余。间有潜脱而走■〈舟酋〉者,又为隆所缚,无一人得脱。凯还之际,诸将士请曰:“明公见敌,意思安闲,惟饱士马;及临阵,作真武披发状;追贼入堡,不杀而纵之,何也?”江曰:“穷寇远来,必饥且劳。我以逸待劳,以饱待饥,固治力之道。贼始鱼贯而来,为蛇阵,故作此以镇服之,虽愚士卒之耳目,亦可以壮士卒之气。贼既入堡,有死而已,我师临之,彼必致死,未必无伤于我,故纵其生路以逃之,即“围师必阙”之意。此固兵法,顾诸君未察耳。”事闻,进封广宁伯。明年,卒。进封广宁侯,谥忠武。先是,倭寇出没海上,焚民居,掠财货,杀虏生口,北自辽东、山东,南抵闽广滨海,无岁不被其害。官军卒不能制,往往有坐失机罪死者。至是,寇害屏息,傍海千余里兵民获安,以至于今。 (出五伦书、辽阳志及集中杨荣所撰碑。)
杨文贞公,于本朝大臣为巨擘,厕于宋之公卿,终有愧焉。试一二较之。王文正以张师德两造其门,恶其奔竞,终身不用;文贞必造门者举之,甚至人举所知,自以为不知而弃之,宜恬退自守者不出其门也。文彦博以唐介攻己被谪,再三申救,后卒举用;文贞以攻己者为轻薄生事,必欲黜之禁锢终身也。与二公所行何相远哉! (天顺日录。)
士奇晚年溺爱其子,莫知其恶,最为败德事。若藩臬郡邑或出巡者,见其暴横,以实来告,士奇反疑之,必与子书曰:某人说汝如此,果然即改之。子稷得书,反毁其人,曰某人在此如此行事,男以乡里故挠其所行,以此诬之。士奇自后不信言子之恶者。有阿附誉子之善者,即以为实然而喜之,由是子之恶不复闻矣。及被害者连奏其不善之状,朝廷犹不忍加罪。付其状于士奇,乃曰:“左右之人非良,助之为不善也。”已而,有奏其人命数十,恶不可言。朝廷不得已付之法司。时士奇老病不能起,朝廷尤慰安之,恐致忧。后岁余,士奇终,始论其子于法,斩之。乡人预为祭文数其恶,天下传诵。 (天顺日录。)
按:杨文贞在本朝固为巨擘,愚独恨其晚年昧知止之义,知进而不知退也。夫人臣事君,道合则从,不可则止,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行,耻也。正统之初,王振之权已彰,时事一变。文贞年已七十,可以去矣。然犹曰主少国疑,边事孔棘,未可求安太祖,犹能信任,未可言去也。洎太皇仙逝, (“洎太皇仙逝”,疑“太皇”后轶“太后”二字。) 天下大权尽属巨阉掌握,文贞复何所恃复何所诿而不去哉?且子稷之恶既播,家且不能正矣,如正国何?犹靦颜具瞻之列,不独王振厌之,天下之人亦指而议之矣。桑榆景迫,尚贪荣固宠,恋恋而不能舍,钟鸣漏尽,死而后已,知止有耻者固如是乎?惜夫!以文贞之贤,而于此不能无憾。
王直,字行检,泰和人。永乐甲申进士,入翰林为庶吉士,除修撰,侍皇子监国于南京。仁宗即位,升侍讲,遂为春坊庶子兼侍读学士。宣宗即位,与修两朝实录。成,升少詹事,仍兼侍读学士。英宗即位,命充宣庙实录总裁官,升礼部侍郎,仍兼侍读学士。久之,升吏部尚书,寻加太子少保,再加少傅兼太子太师,掌吏部事。天顺元年春致仕,敕给驿还里。卒,年八十三,谥文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