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哭奠;手撰行状几十万言。晚岁披缁,为灵隐嗣法僧。
张之璇,与先生子遯斋同入山,累受逻者之厄,流离迁播。每谓之曰:「死则俱死,断不负吾师以生」!既而薙发令严,相与披缁兴福寺,诡耳。事定还家,则田宅尽为人夺,至无栖止处。或劝之讼;曰:「吾不忠不孝,投死他乡,复何颜构狱,与恶少对簿」!之璇本世勋籍。初,证人之会以为左班官子弟忽之,而不知其后之苦节过人也。已遂寄食遯斋所以死。
黄道周(赵士超等)
黄道周字幼平,号石斋;漳浦人。家贫。时挟策远游,读书罗浮山。山水暴涨,坠涧中,溯流而出;遇异人,授以读书之法,过目不忘。自少攻苦,为文典奥,原本经术。登天启壬戌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内艰归。崇祯初,起右中允,以救钱龙锡贬三秩,调他曹。未几,遘疾求去;濒行,犹疏引「易」理治乱之准为谏。屡起屡蹶,五迁而至少詹事兼侍讲学士。
道周以文章风节高天下,而严厉方刚,不谐流俗;公卿多畏而忌之。尝上疏自陈,言己有三罪、四耻、七不如。三罪、四耻以自责;七不如者,谓品行高峻、卓绝伦表不如刘宗周,至性奇情、无媿纯孝不如倪元潞,湛深大虑、远见深计不如魏呈润,犯颜敢谏、清裁绝俗不如詹尔选、吴执御,志尚高雅、博学多通不如华亭布衣陈继儒、龙溪举人张燮,至圜土累系之臣朴心纯行不如李汝璨、傅朝佑,文章意气、坎坷磊落不如钱谦益、郑鄤。时鄤方以杖母被大诟;帝得疏骇异,而忌者愈藉为口实。最后以劾杨嗣昌夺情入阁,帝怒甚,亲召至平台诘责,下狱遣戍(事具「明史」)。
南渡,起吏部右侍郎。道周不欲出,马士英遣人讽之曰:「人望在公,公而不起,岂欲从史可法拥立潞王乎」?道周不得已,乃趋朝;至则陈进取九策。九月,升礼部尚书,掌詹事府事。寻以祭告禹陵出。临行上言:「今欲东收兖济、北略漳河、西取应安,然后问洛阳之钟簴、扫承德之松楸,上规天寿:此旷日持久,其道诚难。必如臣愚计,得一沉鸷之将,简士三万、赍粮百日,出赣榆、韦桥,东踰破车,度临朐,历博兴,直上盐山,抵沧州。此间千四百里皆荒旷如升虚邑,惟临朐、安邱、乐安、阳信之间稍有屯聚,可因粮而食。尽七昼夜至武清,渡白沟,出其不意,从天而下。然后致陛下哀痛之意,祭告洒扫于十二陵,与长安士民拭泪而觐九庙。还则兵分两道:一下临清,以收兖济;一下邯郸,以收彰卫。其用力甚少,奏功甚钜。此耿弇所发愤于祝阿、刘裕所欢呼于大岘也」。
南京溃,唐王建号福州;以本官兼武英殿大学士,参赞机务。王素重其学行,礼敬备至。时何吾驺、蒋德璟等未至,道周为首辅。会赐宴,郑芝龙以侯爵欲居第一;道周谓「祖制武职无班文臣右者」。芝龙辞绌。由是文武不和。有诸生上书诋道周迂,不可居相位;王知出芝龙意,下督学御史挞之。然是时国势衰微,兵食俱乏,政归郑氏;诸大帅选观望。
道周见芝龙殊无经略之志,愤激请督师自效。请兵请粮,芝龙皆不应。乃以七月二十二日启行,仅赍一月粮以虚声鼓动忠义士,旬日间得九千余人。亲写札副奖语给为公赏,得之者荣于诰敕。而应募者多不练之兵,不能应敌。由广信抵衢州;婺源令某,其门人也,伪致降书,道周信之,决计深入。曰:「国家养士数百年,士民岂无人心;传檄自归命耳」。十二月,至婺源明堂里,大兵猝至,一军歼焉,道周知为令所卖。比从者俱遁,曰:「吾死此矣」!遂被执。幕下士兵部职方主事福建赵士超,字渊卿;中书赖维谨,字敬儒;蔡春溶,字时培:皆漳州人。道周妻弟通判毛玉洁,字去水,六合人。四人俱从之。道周绝粒七日,不死。至徽州,元旦张灯甚盛,为鱼龙曼衍诸戏;乃与士超等怅然赋诗。是夜,雷雨大作,统行三昼夜不止;训导吴士绣呼其子祺生曰:「皇天震怒,殆为黄先生乎」!不食而卒。道周至江宁,洪承畴其乡人也;遣使来言:「幸毋自苦,我可以保先生不死」。道周詈之曰:「承畴死久矣!松山之败,先帝痛其死,亲自祭哭,焉得尚存?此无藉小人冒其名耳」。承畴馆而礼之,上疏乞贷死;朝旨不许。道周在馆,与门人讲习吟咏如常,着诗文数卷。素善书翰,都人争求之,终日握管不辞也。三月七日赴市,书绝命词于衣带间;过东华门坐不起,曰:「此与高皇帝陵寝近,可死也」!既见市有竖福建门牌者,指曰:「福建吾君在焉,死于此可也」!南向再拜,遂受刑;士超等四人皆从死。唐王闻之大哭,迫赠文明伯,谥「忠烈」。
道周诗文敏捷,精天文、历数、皇极诸书。所着「三易洞诠」、「革象新书」,学者穷年不能通其说;而道周以之推验治乱,其说多中。自推行年终于六十三岁丙戌,书之小册;始知其能前知也。
「勘本」曰:石斋先生为翰林时,补经筵展书官;故事:必膝行以前。先生独否;魏忠贤目慑之。后救故相钱龙锡,疏凡三上;钱得减死。及召对平台,帝问:「郑鄤,激父杖母者也。尔自言不如,何邪」?对曰:「匡章见弃通国,孟子不失礼貌。臣言文章不如,且众恶之必察也」。论列久之(语详「明史」)。既而曰:「臣今日不尽言,则臣欺陛下;陛下今日杀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