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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北东园笔录-清-梁恭辰-第51页

万雪刃互相撑拄,中有罪人,横斜刀上,既死复活,活而又死。更令左右携灯照我人黑暗狱,见众鬼皆肓,头大如斗,颈细似管,鼻液长尺许,若醉若寐。从黑狱出,见旋磨,中血肉下坠,鸡鸭啄食,黑风吹余肉,复变为人,鬼卒寸磔其肉,重磨作粉,化蝇蚊蚁子,一一散去。我心酸泪下,问姆何不救之。
答曰:罪大障深,安能即出,汝知怕否?人身难得,可勿持戒念佛求生西方哉。
汝能一心念阿弥陀佛,吾当携汝直往西方,汝意云何。我未及答,姆曰:因缘未到,姑俟异日。来此已久,恐家中惊惶,可速归,好好持斋念佛,一意西方,时至迎汝。勉之,勉之。仍命轿送我,蹶然而觉。翌日,汗出,病良已。性三亲闻其事,述于予,为书而传之,徐柏舫曰:此姆苦心,望人同修净业,谆谆如此,慈悲化导,真天人师也。地狱罪苦诸囚,若生前各早回首,安有刀山、血池之设哉。
◎买牛放生福州省城旧俗,凡同文课之友人遇有入泮登科者,例须捐喜金若干,称家之丰啬,以为同会被黜者聚饮解闷之资,所谓会例也。被黜者当新贵簪挂前后之间,将此捐金觅一清旷处所,群相畅饮,藉消抑郁之怀,故俗又谓之避气。侯官陈星垣(经)郡丞尝言,其昔年应童试不遇,赴西湖书院会例之宴,偶闲步出院门,见有牵牛者,以牛不肯前行,鞭挞不已。郡丞就近往视,牛泪涔涔下。知其将牵往屠所,为之恻然,问其值,曰十五缗。乃退而与座中诸友议曰:例金尚有赢余,何不以买牛放生,同诸君作一阴德事乎。中有不乐从者,谓若此便无消遣之资矣。
郡丞论之曰:此事颇关阴骘,消遣不过一时,若愁簪挂日无宴聚资,我当独治具,延诸君于舍间小酌,可乎?众不得已应允,乃将牛价交割,送牛至西禅寺放生。
并将余金付僧人,嘱其随时照料。归即谋诸闺中,典衣饰为簪挂日宴饮之费,以践前言。次年,郡丞即入泮,旋登乡荐,由大挑知县升海门司马,加知府衔,权守苏州云。
◎李副榜浦城有李某者,与其邻嫠妇通,外人不之觉也。应某科乡试,已拟中第五名,以他故降为副榜。时邑中屡脱科,虽副榜亦足为荣,报喜者至门,乡里聚观,嫠妇亦至,不觉喜形于色,拍李肩而笑曰:我素料汝必有出息,故不惜以身相许耳。
其语为人所闻,遂播于众,各匿笑而散,或谓正榜之降为副榜,职此之故。其犹得留副榜者,以其根器本深耳。余曰:倘此人不得副榜,则此事从何而破,俗谓天不藏奸,信哉。
◎王总戎道光辛丑,英夷滋扰江浙,家大人以江苏巡抚兼权总督,篆务带兵赴上海防堵。时提督陈忠愍公(化成)驻吴淞口,徐州镇总兵王某驻上海城外。王,蜀人,躯干英伟,谈论晓畅,下榻城外天后宫楼上,日手拼辟百金方诵之,略能通贯,家大人颇优待之。既思吴淞口岸直达宝山,绵亘数十里,兵将稍单,而城中呼应较灵,兼可控制城外,拟调王总戎移驻吴淞,与陈提戎成犄角之势,较可放心。
曾乘间以此探王意,王谓一动不如一静。家大人复以己意驰往吴淞,与陈熟商,陈亦不以为然,似言多此一人亦无甚关系者。未几,而家大人即卸督篆回苏,遂听之。逾数月,夷船陷宝山,直驶吴淞,陈提戎以孤立无援,血战而亡,而上海亦陷。时王总戎已挟所部兵遁松江郡城,即以暴病卒。有参劾其坐视上海之破,不出一兵不发一矢者,旋奉严旨。以既伏冥诛,尽革去生前官职,并饬查其子孙有功名者,尽行革退。无功名者,一概不准应考出仕。江南军民快之。时家大人已引疾归里,于邸报中悉其事,瞿然曰:陈忠愍可谓知人矣。按湖南罗提戎(思举)亦蜀人,临阵不避枪炮,所服战袍为铅丸火烧圆孔无数,然卒不死。尝云:自顾何人,官爵至此,若得死于疆场,则受恩当更渥,苦我无此福分耳。以不能死于兵为无福,洵忠勇之言也。相传战阵之间巧于避死者,往往即死。屹然不畏死者,往往不死。合王总戎、罗提戎并论之,可以劝矣。
◎王县令江西有某县令王姓者,酷烈任性,禁赌博尤严。有富家孤子,方十五岁,为奸徒诱赌,输银一百两,索取甚厉,孤子之祖母不得已鸣于官。王以重刑责奸徒讫,将责孤子,其祖母愿以金赎,王不许,即以责奸徒者责孤子,毙于杖下。其祖母见孙已亡,触壁而死。孤子之母闻之,亦缢死。未几,王得行取。将登舟,忽自呼曰:我已离任,不须叫冤。众视无人,王曰:二妇人,一少年。王旋患头痛,口鼻流血而死。王亦一子,方迎柩于家,亦患头痛,其母令藏于婿万某家。
万与同床卧,至夜半,觉有手入被中,其冷如冰,旋缩出,曰:误矣。万亦大惧,送之归,至中途,亦口鼻流血而亡。夫犯赌非无罪,以童子被诱,薄责之可也。
然一时固执任性,其受报如是之惨,况用刑而误者乎!窃谓尊长首子弟被诱赌博者,审实免责其子弟法良善也。
◎徐氏隐德徐树人观察官泰安令时,家大人陈臬山左,曾以循良荐举,观察遂执贽称弟子,并述其先德甚详。盖其封翁松门先生名(蔚)者,年十二而孤,值母陈太恭人病笃,封翁侍奉汤药,到右臂肉入药奉之,乃疔。入书塾中,不能作字,塾师责之。及归,太恭人又责之。托言疮疾,终不以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