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无益廖思芳误擒刘第五之案,初至部时,士大夫日以此为谈柄。一日恭值,上躬耕藉田,祭先农坛甫毕,驾诣具服殿小憩更衣,公卿百官皆祗候于望耕台下。时刑部已讯出刘第五是曲阜孔氏庄农,尚未具奏,众官齐向大司寇韩桂龄先生详问原委。适诸城刘信芳先生与德州卢南石先生并立。桂龄先生戏谓二人曰:“都是汝山东人不好。”刘未及答,卢目刘曰:“都是他姓刘的不好。”刘应声曰:“都是汝第五的不好。”(卢序五,京中常称为“卢五爷”)众皆大笑,其声灌然。时上已出具服殿,似有所闻。前引侍卫飞趋前来,以手麾之,众始悚息。闻纠仪御史欲列弹章,以事涉德州,有力阻之者,乃止,否则吏议者恐不乏人矣。
是日家大人亦在坛监礼,目击其事,退为余兄弟辈述之,且曰:“凡戏无益,矧咫尺天威乎?”录之,亦足为好谑者戒也。
◎祝由科赵瓯北与陈玉亭(纯祖)同直军机,两人皆少年,暇辄手搏相戏。玉亭有力,每握瓯北手,辄痛不可忍,瓯北受侮屡矣,时思所以报之。一日,在圆明园直庐,取凳一桄语玉亭曰:“吾闭目相击,若触吾桄而伤,非吾罪也。”盖瓯北自谓闭目则玉亭必不敢冒险来犯,而玉亭又意冒险来,瓯北必不敢以桄击也。忽闻桄端拇突一声,玉亭已血满面,将毙矣。急以汤灌之,始苏。瓯北大惊,悔,立呼车送之入城。是日散直,急骑马往视。甫入西直门,而马忽跳跃,瓯北遂跌仆地,死去半刻方醒。乃先回宅将息,明日始往见玉亭,玉亭故无恙。后两家奴子互相议论,始知瓯北之跌,即玉亭所为。玉亭楚人,盖素习祝由科,能以伤移于人也。
凡戏无益,此则不但无益,而且有损矣。
◎贤妇保家周才美以刻薄起家,为子娶妇,初入门即付以斗、斛、秤、尺等物各两件,谕行入多出少之法。妇怪之,即涕泣求去,曰:“翁所为有逆天道,后代必育不肖子破家,人谓妾所生,妾不受也。”才美悟,曰:“然则改之何如?”妇问:“用此几年矣?”曰:“二十余载。”妇曰:“必欲留妾,请反用二十余年,以偿昔日欺诈之数。”才美诺之,后生二子,皆登第。此妇既贤且智,以巾帼而能为干蛊之事,洵女丈夫哉!
◎施药得报广西陈桂舫(铧),余丁酉同年也。余于榜后即到桂林省亲,故三次计偕皆由潇湘泛洞庭至汴梁,渡河北上。每谈及洞庭,桂舫辄怦怦然色变。或笑其胆怯,曰:“非但胆怯,几乎胆碎,幸有天道也。”因述前数年随其叔由河南归,路过洞庭,因风不利而泊,同泊船不下数百。适有流民小舟十数只,舟中人多死于病,桂舫舟中带有药丸(如藿香六合之类),投之辄效,于是求药者不一而足。后药所剩无几,有不能遍给之势,其叔日:“药原所以救人,靳而不与,非义也。”
乃倾所有给之,计救活者已数十人。次早风转,各舟不约同开,波浪掀天,四望无际。及傍晚,离湘阴尚有十余里,风忽息,众心稍定,而船户则惴惴然谓恐其转风也。勉强趱行,约离口岸不及半里,而逆风已起,俄风力渐猛,兼以船大招风,不能拢进。不得已,约众水手及全船人由小舟登岸,用双条大缆牵之。船户嘱桂舫将柁握定,勿令偏向。众甫登岸而飓风怒发,船一起伏,约高丈余,人力难施,竟有飘至中流之势。正在仓皇,忽闻山后一簇人喊曰:“快来相救。”七八十人随缆而泅,一呐喊间,船已收口矣。众方庆再生,询之,即昨日之流民也。
盖流民船小,未起风时早已到岸。此若有神使之者,救人即所以自救,良不诬也。
◎某先达某先达者,家本素封,角口时,即联姻富室。其尊人慷慨好施,罄其所积,临终时,惟以阴德遗公。公困甚,入泮后,借贷为娶妇计。而富翁嫌婿贫,阴背盟,而以青衣易之。青衣固端庄婉娩,公无由知其伪也。后往岳家,里中无赖子群以婢婿相揶揄。公密叩诸妇,妇直告焉。先是,公尝梦至一所,朱阑碧瓦,回异人间,有数女郎共绣一锦袍。问之,曰:“新科状元服。”谛枧,襟袖间朱书二字,乃己姓名。醒后颇自负,及知娶婢,恚甚,念他年富贵必欲改弦。一夕,仍梦至前所,刺绣女郎漠不相顾,视襟袖间字,模糊将灭,急问其故,女郎漫应曰:“此子近萌一弃妻念,上帝命易他人耳。”瞿然惊觉,深自悔厉。自此琴瑟益调,誓言偕老,不数年而大魁天下,游掌封圻。
◎救人不终闽县陈赢仙(赓元),戊辰进士,选山东临邑县。陈本豪士,纵情诗酒,又不善理财,遂以计典去官。短交仓库正款至万八千余金,应拟大辟,已收入府狱中。道光五年,家大人陈臬山左,与陈为素交,日思所以解脱之。济南府钟云亭(祥)为陈戊辰同年,家大人与之极力摒挡,缩其数至壹万以内,实亏九千余金。
若能限内完缴,便可免罪,且准捐复原官。而妙手空空,别无计策。时方伯为讷近堂(讷尔经额),新抚军为陈心畲中丞(中孚),继钟为济南府者为家大人同年杨蓉峰(惠元)。中丞、方伯皆与陈厚,而杨则陈之姻也。数人同心,极力为之部署。适潍县缺出,佥商接手之人,家大人乃谋诸抚藩调署一人,令其于半年内补苴临邑亏数。潍县为通省第一优缺,于本人毫无所难,而陈得大受其益,且帑项不至久虚,一举而三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