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十四日黄昏,曲园有大小两仆取粥进,瞥见窗下立一长人身出檐上,以巨掌打大仆,而其小者亦见之,同时惊仆,口吐白涎,不省人事。灌救始醒,被掌之仆面黑如锅煤,莫不骇异。十五日,署中正演戏,曲园在卧房大叫一声而绝,其尸横扑椅上,口张鼻掀,须皆直立,两目如铃,见者无不反走。朱景轼为买棺殡殓,寄于西门之观音堂。不一年,景轼二子一妻俱死,又以风瘫去官,杞县尉仍以戴师雄坐补。
◎黄君美吴门有黄君美者,好结交胥吏捕役,无恶不为,被其害者不可数计。一日忽发狂,赤体持刀出门外丛人中,自割其肌肉,每割一处,自言此某事之报。割其阴,曰:“此淫人妻女报。”割其舌,曰:“此诬人闺阃报。”人问之曰:“汝舌已割去,何尚能言耶?”黄曰:“鬼代吾语耳。”又曰:“今到剥皮亭矣。”
指亭上有一联云:冤孽而今重对对,人心到此再惺惺。如是者一两日,复以刀自剖其腹,至心而死。
又,吴门有土豪某者,作威作福,人人痛恨而莫可如何也。某一日游山,见一妇美艳异常,遂与门下客谋取之。访知为乡镇某家,乃姻戚也,废然而返。后复思之,至忘寝食。门客献计,云可立致也,某喜,问其故,客耳语而去。越数日,乡镇某家夜遭巨盗,明火执仗戴面具,缚其妇而淫之,财物一无所取。众怪之,有潜尾其后者,见盗悉下船,去其面具,即土豪也。遂鸣官缉捕,讯得其实,即立斩,并门客亦伏法,无不快之。此皆乾隆年间事。
◎左富翁丹徒富翁有左姓者,偕其友往苏,买妾,看一女甚美,询其父为某营守备,以事谪戍,女愿卖身以赎父罪,索价千金。将立券,其友谓左曰:“外貌虽美,不知其肌肤何如,有暗病瑕疵否,必看明方可成交也。”左亦以为然,商于媒,女泣曰:“吾为父故死且不顾,何惜为人一看耶?”乃于密室中去其衣裙,呼左进,其友亦隔窗偷视,见腰下有黑疵一片,友谓左曰:“此未为全璧也。”其事顿寝。女大哭曰:“吾为父罪至于自卖,而羞辱至此,尚得为人乎。”遂自经死。
未一年,其友见此女来索命,亦自经死。左后得一子,美丰姿而有洁癖,酷嗜书画珠玉玩好之属,但有微瑕,立弃之如土苴。尝造一园,工匠皆易以新衣,然后得进。楼台亭榭,稍沾一点尘土,则必改作。衣履一日一换,恐其污体,每日肴馔稍有不洁,即终日不食。以此破其家。今丹徒人无不能述之者。
◎陈生吴中有陈生者,居娄门,少聪颖,能文。年十七,其父远宦,依外祖以居。
延师课读,师亦甚器重之。一日晨起,泣谓其师曰:“昨夜梦亡母告余曰:”汝三世前罪案发矣,明日冥司当提讯,闻铁索声即去,第嘱家人毋哭,毋移尸,尚可还阳。否则不能转也。‘“师闻之,叱曰:”是呓语耳。“至次日将晡,生自谓闻铁索声,师无闻也。一霎时,生已死矣,举家皆惊,师亦骇甚,因述所梦,并嘱勿哭之语。阅一时许,始苏。生自言晕绝时,被三役拘出胥门外,见一厅,引入跪阶下,与一女鬼质辨。知三世前系诸生,有同学妇新寡,与之奸,并诓其财物,妇愤郁死。诉之冥司,削其籍,转生为乞丐。其邻有某举人者,恒周给之,于是诸恶丐亦求索于举人,不遂,欲相约焚掠其家。生阳许之而阴泄其事于举人,及期,诸丐哗然至,举人家已有备,咸就拘缚,投诸火而生亦与焉,冥冥中谓已偿夙孽矣。冥司以生有报恩善念,即将举人枉杀事夺其禄籍与生,判今生可登科,官五品。而前世所私妇不服,屡控东岳神不已。东岳神判曰:且察其今生,倘再有罪孽,不访提讯,另科可也。近因偶萌恶念,遂被拘执,生对妇力辨是和非强,且系妇先来奔,而妇执以为诱奸。两造争不能决,冥司怒,乃命一鬼取孽镜来与妇照之,果得淫奔状。妇无辞可辨,冥司遂判妇人犬胎,生免作丐而不许为官。
有号哭跪求于侧者,乃生亡母也,冥司曰:“汝子应削籍,不许识字。”急命鬼持汤来,将灌生口,其母又哭,倾其半,仅三咽,口甚腥而肠欲裂矣。乃放出,群鬼争来索贿,其母又力为支拄之。临别,母再三嘱曰:“汝回阳速行善事三百条,尚可游庠耳。”推之而醒,病月余,始平复。后此生力行善事,不数年果入学,其师王君寿祺以其事详告于人云。
◎潘生周竹庵观察(缙)语余曰:前数年有幕中客吴县茂才潘某者,为余司书记,写作并工。又素精举子业,虽以笔耕糊口,其于甲乙科似可操券得之。后别去数年,偶相遇于他处,则形容枯槁,志气衰颓,大不如从前之英发。闻其新得心疾,每发时则垂头丧气,如醉如痴。凡遇有壁上字画轴联等,辄以火焚之,因此家人防之甚严,而潘生不自知也。自后凡遇大小考试,皆不能竣事而出。殆将困顿终其身矣。余甚以为怪,后从伊所亲处悉其致病之由,缘潘生于前岁就某馆,宾主甚相得,某主人之子浪游无度,势将败其家声,某恨之甚,语潘生曰:“人皆有死,若此子能早死,岂非我家门之福。”潘生漫应曰:“君欲臣死,臣不敢不死。
父欲子死,却又何难?“主人心骤动,即于是夜将其子灌醉勒毙。次早,潘生知之,颇悔失言。从此顿失故常,口喃喃若有所见,其为某令之子为厉无疑矣。余闻而慨然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