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念,岂其性与人殊?习故耳。本来仁体,人人同具。养之,则日以充长;戕之,则日以牿亡。有等性,气躁急,遇事辄忿,施之等辈,悖入悖出,犹有转念之时,未甚也。施之仆隶下贱,则易发而难制矣,必且有忍而过焉者矣。此无他,由不能预养仁心,而残暴成习,久而不自觉其非也。大抵吾人处事,快意时少,人不得尽如吾意,吾亦岂能尽如人意。恕心待人,常见己过,不见人非,意气自平,忿懥自化。圣贤开口言仁,并不曾离了恕字。夫子言己立立人,己达达人,接说能近取譬为仁之方。孟子言万物皆备,反身而诚,接说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盖惟有恕心乃能养仁心。先儒有言,恕之一字,终身受用不尽。是实体真切语,非如后人但将言语上抹过也。
积德
所谓阴德者,阴行其德,不令人知之谓也。积者,如积金积谷之类,积愈厚则发愈大,惟恶亦然,积愈毒则发愈暴。故曰“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灭身”。炯戒昭然,人奈何不为善而为恶也?且为善亦甚易矣!非必尽捐己之所有,但随力量所能,到处与人行方便,即是利人。利不在多,渴时一杯水,饥时一盂饭,亦是恩惠。举念即是,何难之有?恶者非必攘夺人财物,戕害人性命,白占人田地。只背地好谈人长短,是为口毒;暗帖谤人,是为笔毒;阴险起灭,是为心毒,凡此皆恶也。一念之善,勿谓无益,积小成大,后祚必昌;一念之恶,勿谓无伤,积微成著,贻祸匪细。《书》曰:“作善降祥,作恶降殃,近在其身,远在子孙,历观往古,报应不爽。”得不凛凛惧乎!
慎言
《易》曰:“启口惟羞。”《诗》曰:“无易由言。”言之不可不慎也。尝见世人不乐道人之善,惟喜谈人之过,是诚何心哉?且有无端而背地讥诮人者,我诮人,人亦诮我,是自诮也。又有争忿而骂人父母者,我骂人父母,人亦骂我父母,是自骂父母也。不孝之罪,莫大焉。甚至口舌兴戎,讼连怨结,则言之为祸烈矣。愿鉴金人之缄,守如瓶之训,毋论大同广众,出言当慎,即燕居狎戏,切不可为不经之语,戮辱妻子,至于酒中言语,尤易放荡,所宜深戒。
忍气
良善之家,被人侵侮,固亦有之,然须含忍不与之较。康庄衢路,行道之人易之;危堑峻岭,众望之而惊矣。麟之在囿也,可狎而玩也;虎豹在山,人皆匿行避影而不敢前,何者?惮其威也。士君子处世,宁为康庄,毋为峻岭;宁为麟囿,毋为虎圈。《诗》曰:“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吾人于此等处涵养得定,坚忍得来,则侮我者,正所以益我也。高明贤达者,宜以此相勉。
崇宽
孔子曰:“放于利而行,多怨。”言利之不可专也。朱仁轨云:“终身让路,枉不过百步;终身让衅,失不过一段。”言让之为美德也。世人但知争一分获一分之利,不知让一分受十分之利。即如放债刻取,人不敢借,不借,利何从来?其借者必其贫而无赖者也,借必不还,不还本,反有失。又如市肆平等交易,人望斗争趋,其甚者则有望望然而去耳。故放于利者,不惟敛怨,即自为利亦左矣。让路让衅者,我让人,人必让我,终亦不枉不失矣。此所谓食贾三之,廉贾五之也。无论道义当然,即以世情论,孰得孰失,两者宜何处焉。
劝业
天之于人厚矣,生五谷以养其命,生六畜以适其口,有布枲以蔽身体,有蚕丝以备文绣。数命仅先一饱,万丝方成一缣,岂徒使之安居美食,一无所事事也乎?晋陶侃,贵卿也,而运甓;鲁文伯之母,世族也,而勤绩,凡以习劳也。劳则善心生,故侃为名臣,母为贤母。有如饱食暖衣,无所用心,群居终日,言不及义,无乃虚天所以生人之意乎。乃又有干名犯义,悖伦伤化者,则又草木禽兽之不如矣。而以飧五谷,食禽兽,被文褐,可乎哉?
止讼
泾俗尚义,然多褊心使气,往往以小事起讼。请言争讼之害,一纸投入易,后去归结难。官差拘提,入门索酒饭,出门索银钱,略不称意,横肆诟骂,一言抵触,蜚语诬赖。投到听问,门皂人等,东扯西拽,百般凌辱。庭伏受杖,有同囚奴。只为不忍小忿,反受了多少懊气;只为争些小利,反费了多少钱财。愿我乡族耐烦忍气,富强之家,毋得恃势凌人。人可欺,天不可欺。孤弱之家,亦须量力审势,人亏尔,天不亏尔,省气省力,省事省费,何等安稳自在,受用快乐!切莫听信教唆,轻易告状,便赢得来,也输一着。今约各家,有事先鸣族长,公遒处分,得和便和,毋得责备酒饭,拖累贫家。其有恃强欺弱,平地起波,不通族众,瞒心诳告者,众出作证。谚云:“为人解忿息争,胜造七级浮屠;唆人告状倾家,定入阿鼻地狱。”此言虽小,可发深省。
禁赌
民间大害,无过赌博。赌博之害,罪在开场。本是戏事,大张骗局,一入其网,不尽不止。大抵赌博之人,初皆起于利心,父母不肯若戒,亦皆起于利心。投掷甚易,取利甚捷,冀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