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坪井马九三之流,创为《读史舆图》,绍道咸学风所尚而扩大之。山东王树冉之《新元史》,沈曾植之西北著述,远祖道咸,近开史派。王、沈云亡,治西北舆地史学,于焉告终。
道咸间西北史地学盛时,魏默深源,别树一帜,为东南海疆成《海国图志》一书。故谈辽、金、元史地者,京师以张穆等为滥觞;论东南西南海史地者,以魏默深等为先河。其后海禁大开,魏默深之从者日众,观《小方壶斋舆地丛钞》,诸家著述俱在。盖默深著书,名曰舆地,以其援引秦汉史籍,博引证明,实兼海国、舆地、历史为一也,其体例颇合近代著史之法。
按:道咸朝官,尚讲求学问文字,虽吏治窳败,军事废弛,因循苟且,民怨沸腾,特士大夫尚鲜奔竞卑鄙之风。故太平天国奄有东南,捻回起事西北,卒能削平大乱,自诩"中兴"者,大半皆当时朝宫中笃行励学之士有以启之也。
晚清朝士风尚 学业功名分两派
自洪杨军兴以后,朝士出处,亦分为二派:一为出京从军,有志立功名之朝士;一为在京谈科名,负文学重望之朝士。而在京朝士之中,又分为两派:其一为讲求学问之朝官,其一为左右时政之朝官。前者演成同光间南北两派清流之争,后者又形成朋党之祸。阅李莼客《越缦堂日记》、《张之洞全书》,王壬秋所著书,及李鸿藻、潘伯寅等著作,以至各家记载,可知当时之风气。
功业派之朝士,分为二类:在外者自咸同军兴,曾国藩以大官重望,设湘军大营于石门,在籍翰林李鸿章等均出其幕府。后湘军、淮军中,朝官甚多,知名之士亦夥,人文荟萃,在外成一重镇,后又成为北洋、南洋幕中人物。流衍所及,光绪中叶,号称直督、鄂督幕府人物,可谓为朝士归宿之所。
在内者则有肃顺,主持军机,重用汉人,轻视满人;幕中如王运、李寿蓉、高心夔、黄锡焘等,号为"肃门五君子"。朝中大官,亦多依附。曾、左能成功于外,肃顺实左右之。居间为肃邸置驿以通曾国藩诸人者,王壬秋之力也。时京师朝士风气,以干与军国大事者为人物,以明通用人行政者为贤达,纵横捭阖,气大如虹。如李莼客之流,不过视为文学侍从之臣而已。未几,咸丰死于热河,肃、端治罪。党于肃顺之达官文士,或放或逃,朝中要人,以朋党为厉禁,京师风气,一变而为谈诗文、讲学业。故李莼客、赵叔诸人,亦为滂喜老人所推重,造成诋毁相交,标榜相尚,举朝皆文人墨客矣。
至于科名派之朝士,则在同治初叶。张之洞入都,以癸亥中式会试,旋得探花,六年充浙江副考官,简放湖北学政。此数年间,京师朝士尚学之风,为之一变。虽以李莼客之愤然自称"额外郎中补缺五千年",亦与张之洞为文字推重之交。当时潘伯寅位高望重,提创于上,张之洞等左右名流,接纳于下。李莼客等虽性情乖僻,亦为主持风雅者所拉拢。只有学问上之派别,而不相倾陷,亦因肃党消除以后,人怀疑惧。东南、西北初定,人皆埋头以取科名,朝士雍容进取之度,于此时见之。顾文人相轻,自古已然,及同光间,而南北清流,又各树旗帜矣。
胡林翼论军事
予友成都严谷声,渭南严澍森侄孙也。澍森始终在胡林翼幕,书札著述,皆经澍森手,《读史兵略》、《一统舆图》二书,纂助最多。曩在谷声孝义书塾,曾见所藏胡、严二人亲笔来往手札,装十巨帙,其中关于太平天国及官军方面秘事甚夥,记忆录之,可补史料。
林翼死,遗摺力保澍森继湖北巡抚任,其学问事功,见重于林翼可知也。林翼鉴于三河之败,全军覆没,李秀成亲提三十六军,为皖、楚之大包围;陈玉成以三十六回马枪军,由隘路小径,出其不意,分道飞来,官军每为向导人所绐,故一败涂地,皆由不明地理所致。乃与澍森先治湖北、江西、安徽三省舆图,凡溪港山阜,小路捷径,详细著明,某地至某地若干里,某村至某村绕出快若干里,用以行军。每乘太平军之虚,先据要地,而太平军用兵上游,不得逞。乃推治各省,远及藩属,所谓"故文忠地图"也。故该图于长江各省最细密。
胡又属澍森关于史籍所载长江各省用兵,古人成败之略,分条提出,为证明地图之运用;以地图为棋盘,以兵略为棋子。寝久成书,遍及全史,此《读史兵略》所由滥觞。
胡林翼谓:"太平军据江南财赋之区,我则以湖南为粮卒之库,转输征调,库中所有,全在湖南,所以保持湖北形势者,右臂在江西,左臂在通安徽、河南交界各地,尤宜详细著明地图,了如指掌。设敌用捻众侵入鄂省北岸,则全鄂震动,是宜先发制人,方去隐患。"
又谓:"太平军封王太滥,诸王各不相下,不受节制,故行军难有统帅;上游仅恃陈玉成,下游仅恃李秀成,非有节钺之尊也。官军提督、总兵,黄马褂,成烂羊头,一旦乱平,朝廷那有如许官,有功者无以为生,必生意外。观敌军封王之滥,事必无成,我军后日之隐忧,正中此弊。爵赏所以酬有功,官职非所以酬有功,古人之言可味也。"
手札所述,外间不传者甚多,今就能记忆者录之。
肃门五君子
肃门五君子,为长沙黄锡焘,湘潭王运壬秋,宣城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