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山萧寺本最奇。以辋川为骨,北苑为神。赵吴兴为风韵,苍浑沉古,兼备诸长。胜国时刻画之工,当称独步。此图即秋山萧寺意。其写红林点色,得象外之趣。视山樵本,不妨出蓝。因雪崖先生称翰林冰镜,故一操高山,博赏音倾耳之听也。
观石谷写空烟,真能脱去町畦,妙夺化权,变态要妙,不可知已。此从真相中盘郁而出,非由于毫端,不关于心手。正杜诗所谓:“真宰上诉天应泣”者。
乌目山人石谷子,所制江山图卷,余从娄东寓斋,眈玩累日。观其画法,全师山樵潇湘图遗意,而石谷拟议神明,通于造化。凡岩岚泉壑,树木云烟,桥梁村舍,楼阁道路,行旅舟楫,大底略备,变态尽于是矣。至于墨华外晕,游赏无穷,盖尝三折肱于山樵,而得其灵秘。要如昔人称钟元常书,有十二种意外巧妙,绝伦多奇,何多让焉。
昔人最重渲染,此卷视他本尤工。笔墨之外,别有一种灵气,氤氲纸上。黯澹沉深,若数百年物也。今之操觚者如林,观此殆无下笔处。亦王山人与龚子有徇知之合,流连赏音,故不觉墨花飞舞,与龚子诗篇相映发。乃山川灵气,发越大尽。他日渡江而西,幸善护持,勿使蛟龙知此奇宝。
笔墨简洁处用意最微,运其神气于人所不见之地,尤为惨澹。此惟悬解能得之。石谷临柯敬仲竹石,真有出蓝之美。
石谷子云:画石欲灵活,忌板刻。用笔飞舞不滞,则灵活矣。此图即云林清秘阁也。香光居士题云:倪迂画若散缓,而神趣油然见之,不觉绕屋狂叫。观石谷所摹,幼霞标致可想也。
观石谷山人摹王叔明溪山长卷,全法董、巨。观其崇岩大岭,奔滩巨壑,岚雾杳冥,深松间之丛篁,烟云掩映楼阁,带以桥梁,石淙乱流,近可扪酌,山村篱落,涧道回纡。或云壁万仞,上不见顶。或青泥百盘,下迷山麓。如身在万山中,闻猿啼豹嗥,松风溅瀑之声。恍若尘区之外,别有一世界。灵境奔会,使人神襟湛然,游赏无穷。不出案乘间,而得清晖澹忘之娱。却笑谢客当年凿山开道,为多事也。
石谷子在毗陵,称笔墨之契,惟半园唐先生与南田生耳。半园往矣,忘言倾赏,惟南田一人。然又相见之日稀,终岁离索。于十年间相要同聚,山中三日,迄今不可得。而两人神交兴趣,零落耗削,每相顾叹息,来日几何,盖亦险矣。
巨然师北苑,贯道师巨然。贯道纵横辄生雄犷之气,盖视巨然浑古,则有敝焉。师长舍短,观王山人所图,可为学古者进一筹矣。
师林图为迂翁最奇逸高渺之作,予未得见也。今见石谷此意,不求甚似,而师林缅然可思。真坐游于千载之上,与迂翁列峰相见也。石谷古人哉!
深林积翠中置溪馆焉。千崖瀑泉,奔雷回旋其下,常如风雨,隐隐可听,墨华蒸郁,目作五色,欲坠人衣。便当呼黄竹黄子同游,于此间掇拾青翠,招手白云。正不必藐姑汾水之阳,然后乐而忘天下也。
黄鹤山樵得董源之郁密,皴法类张颠草书,沉著之至,仍归飘渺。予从法外得其遗意,当使古人恨不见我。
陶徵士云:“饥来驱我去。”每笑此老皇皇何往乎?春雨扃门,大是无策,聊于子久门庭乞一瓣香。东坡谓:饥时展看,还能饱人。恐未必然也。
风雨江干,随笔零乱,飘渺天倪,往往于此中出没。
竹树交参,岩岫盘纡。每思古人,展小作大处,辄复搁笔。
细雨梅花发,春风在树头。鉴者,于豪墨零乱处思之。
三山半落青天外。秋霁晨起得此,觉满纸惊秋。
铜檠燃炬,放笔为此,直欲唤醒古人。
两度为童子画扇,初不知其姓氏,今犹未睹其人。吾生与同时,而相遇之难如此。放笔,不禁三叹。
昔黄公望画富春山卷,深自矜贵,携行笈历数年而后成。顷来山中,坐镜清楼,洒墨立就,曾无停思。工乃贵迟,拙何取速。笔先之机,深愧于古人矣。
湖中半是芙蕖,人从绿云红香中往来。时天雨无纤埃,月光湛然,金波与绿水相涵,恍若一片碧玉琉璃世界。身御冷风,行天水间,即拍洪崖游汗漫,未足方其快也。至于游船灯火,笙管讴歌,徒搅清思乱耳目,皆非吾友游神所在。以喧籁付之而已。
庚戌夏六月,同虞山王子石谷,从城携筇循山行三四里,憩吾谷。乘兴遂登剑门。剑门,虞山最奇胜处也。亦如扶摇之翼下垂也,石壁连袤,中陡削势,下绝若剑截状。辟一牖,如可通他径者,因号为剑门云。余因与石谷高啸剑门绝壁下,各为图记之,写游时所见,大略如此。
寒林昔称营邱、华原,后惟六如居士能尽其趣。予欲兼李、范之法,收六如之胜,破河阳之藩篱,殆非十年拟议不可也。
董宗伯尝称子久秋山图,为宇内奇丽巨观,予未得见也。暇日偶在阳羡与石谷共商一峰法,觉含毫渲染之间,似有苍深浑古之色。倘所谓离形得似,绚烂之极,仍归自然耶?
关仝苍莽之气,惟乌目山人能得之。暇日戏摹,殊为畦径所束,未敢云撒手游行无碍也。
沃丹虞美人二种,昔人为之,多不能似,似亦不能佳。余略仿赵松雪。然赵亦以不似为似,予则以极似师其不似耳。
销暑为破格写意。意者,人人能见之,人人不能见也。
余游长山,处处皆荒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