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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中国古代画论类编---第57页

,耕烟已不免于俗熟矣。
  画有大家有名家。笔墨隽永,毫无俗笔,自然名贵,是谓名家。浩浩落落,独与天游,不为物囿,虽寥寥数笔,而神气完足,巨幛万卷,千岩万壑,又恢恢有余,是谓大家。
  山林有烟霭,无之便是俗笔,而烟霭非但则烘染勾勒而得形似也,贵求其神韵焉。盖用笔得法,自然有烟霭。余九州历其七,行路几及万里,所过千山万水,到处参悟画理。知天阴则烟霭重而轮廓宜轻,天晴则轮廓稍重,而盖顶一笔必明朗有势如突出者。然山坳则赤日中无不有烟霭,且觉天愈晴则烟霭愈深也。大雨山势模糊,云气蒸蔚;小雨云烟淡荡,山色霏微。晓则山坳烟积,轮廓渐分,山顶穿雾而出,如初起者然。晚则烟霭自上而下,轮廓轻微如欲睡者然。大风云气如将飞出,挟山而行;和风则林木渐动,山色晴朗。晴云有瑞气,湿云有痴气。欲雨之云充积弥满,将晴之云游行无几。春山之云明媚,秋山之云洁净,夏山之云蒸蔚,冬山之云寒凝。烟则有寒、暖、深、浅,而无时无地不有。树木一枝一叶必有烟气,多则必有积烟,烟者山之气也,林之气也。有气则生,无气则死。善画者着意于烟云,艺进乎道矣。又能着意于非烟之烟,非云之云,则更神妙矣。
  凡平地无不有田,有田乃有村,有村自有溪。山麓必有林,有林斯有屋。余行山中数千里,所见无不皆然。溪以受山水灌田,人必近溪而居,就田而食。林下筑屋,则有庇阴,此一定之理也。而画即借以为山水之间隔,能随地生情,因情生景,得不谓为化工之笔乎?画宜择山水之入画者,因而用之。余观河南、山东无山之处,尘沙满目,或有林木,亦枯壳无味,若以之作画,有何意趣?京西西山云气浮动,空翠堆积,楼台错杂,间隔既多,山尖复如芙蓉簇瓣,虚空粉碎,兼而有之,麓台画皆从此得力。子久耕烟画虞山、椒畦画光福山。余辛亥岁自申阳以至粤西,从征“会匪”,翻山越水,所见入画老居多,盖天地真境,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且自宋、元以至国朝诸名家之笔,深山中之景,有绝似之者,于以知笔墨之道,通乎造化也。子昂、文、沈之青绿,其所画皆是名胜之境,岂恐笔墨不足动人而借景以媚俗乎?若为董、巨、元四家,思翁、烟客辈,只取荒率之景,以写吾苍茫之思。观画之取径而知笔墨之高下矣。
  自一尺以及寻丈,总宜一笔鼓铸,枝枝节节而为之,索索无生气矣。古法以木炭朽摹,或用淡墨先定局段,然后画之。余谓独有执滞之思,不若用腹槁,将纸打开一看,略一凝思,布置从而为之,变化在心,造化在手。
  画无精神,非但当时不足以动目,抑且不能历久。而精神在浓处,尤在淡处。淡而有精神,斯有精神耳。又一幅之中必有精神团聚处,能于要处著精神,思过半矣。
  求奇求工,皆画弊也,妙处总在无意得之,一着意象,便落第二乘矣。于苍莽横逸中,贵有神闲气静之致。
  下笔游移便软弱,构局游移便散漫,惟能与古人争衡,则有断制。独来独往,运用在心,自足压倒一切。
  画有天趣,当神气闲暇之时,一切烦事皆可不撄吾虑。心忘乎手,手忘乎心,必有佳作。若心绪恶劣,诸务冗繁。强而为之,有颓然欲卧而已。
  画乃天生就一种人,岂可学而至?盖学必有绳墨,便死于绳墨中矣。试观师沈、文、六如者,不但不及其师,即与师无异,亦一沈、文、六如而已。今之学朱昂之、张研樵者,何尝有一人能自成家者,此以知画不可学也。必也,其以古人为师乎!
  或自己能画,与善画者请论一番,各抒所见,互相砥砺,因而画理日进。时人不可师而能自得师,即三人行之意也。
  画有一横一竖:横者以竖者破之,竖者以横者破之,便无一顺之弊。又气实或置路或置泉,实处皆空虚。此王鹤舟为余言之,确有至理。
  画不可有习气,习气一染,魔障生焉。即如石涛、金冬心画,本非正宗,习俗所赏,悬价以待,已可怪异,而一时学之者若狂,遂成魔障。石谷画本有徇人之作,仿石谷者遂藉以谋衣食。吁!画本士大夫陶情适性之具,苟不画则亦已矣,何必作如此种种恶态?
  画必孤行己意乃可自写吾胸中之邱壑,苟一徇人,非俗即熟。子久、云林、梅道人辈,其品高出一世,故其笔墨足为后世师。此其人岂肯一笔徇人?且如郑逸老、姜鹤润诸人之画,未必即抗驾古人,而物以人重,知立品不可不先也。
  俗士眼必俗,断不可与论画,世间能画者寥寥,故知画者亦少。但以自娱可耳,必
  为求知于世,是执途人而告之也。且画本一艺耳,人即不知何害?
  画既不求名又何可求利?每见吴人画非钱不行,且视钱之多少为好丑,其鄙已甚,宜其无画也。余谓天下糊口之事尽多,何必在画石谷子画南宗者极苍莽,而以卖画故降格为之。设使当时不为谋利计,吾知其所就者远矣。且画而求售,骇俗媚俗,在所不免,鲜有不日下者,若以董、巨之笔,悬之五都之市,苍茫荒率,俗士无不厌弃之,岂复有人间价乎?
读画纪闻
  清蒋骥撰
  书画一体,为其有笔气也。此语为士大夫言